第二十四章认祖归宗
“娘!孩儿回来了!”
不日傍晚,天舒一行回到扬州。一到“思甜如梦阁”门口便高声大叫起来。
“公子!老夫人在灵堂。”家人刘三迎了上来。
“灵堂?什么灵堂?”天舒不觉有些奇怪。
“公子,请随小的来。”刘三倒是乖巧,急忙在前边带路。
灵堂布置得庄严肃穆,常妈正虔诚地上着香。
“娘!孩儿回来了。”天舒也弄不清常妈在忙活什么,一蹦一跳抢了进来。
天舒几人定睛一看,神案上赫然端端正正地摆着两个黑底金字的灵位牌:
“显考楚公鸣峰大人之神位”、“显妣白母如雪孺人之神位”。
“天舒,回来得正好。快快过来!”常妈见天舒回来,心里高兴,可这偏偏不是开心的地方,便木木地叫着天舒。
天舒瞧见父母灵位,便如见着生身父母一般,悲从心头起,泪自眼中泪。突遇变故,人都有一个适应过程。
天舒还没哭出声来,没想到旁边有人更激动。
“恩公啊!你去的好惨啊——”
“长白双英”乍见楚鸣峰、白如雪灵位,早已推金山、倒玉柱,哭了个撕心裂肺、撼天动地。
这男人不哭则已,一哭必定让人肝肠寸断。
“长白双英”这一哭,倒把天舒、常妈和思甜弄了个云山雾海。
“你们这是?”天舒见“长白双英”如此悲悼,哪能不探个究竟。
“师傅!弟子该死!”“长白双英”见师傅一问,连忙转个身躯,朝天舒叩了个头。
“有话慢慢说。”天舒虽然不知就里,但心中有本帐,这“长白双英”绝无恶意。
“师傅!这话说来话长。”
“起来再说。”
“长白双英”顺从地站起身来,说出了自己埋藏在心中的秘密。
时光倒转到十六前的一个秋天。
关外大漠。
孤寂的大漠,一棵孤零零的小树旁边,一座孤单的房子住着一个孤苦的老人,正独自坐在小树旁晒着太阳。
“老头,有吃的没有?”老人睁开正在养神的双眼,视野里闯进三个虎背熊腰却又凶神恶煞的、同样穿着短打装的中年汉子。
“没有!”老人一见三人,面上不动声色,毫无表情冷冷地回敬道。
“没有?”三人当然不信,没有吃的你在这喝西北风啊。
三人也不等老人答应,闯进小屋自个动手翻寻起来。找寻一阵,将老人放在床底下的一小袋玉米翻了出来:
“这不是吃的吗?”
“这是老汉过冬的,可不能给你们。”老人好不容易弄来糊口的粮食,当然不能给这帮人拿走。
三人可不理会老人肯还是不肯,拿着玉米径直往外要走。
“光天化日之下想抢不成?”老人一大把年纪了,什么事没见过,哪能就此善罢甘休?
老人站起身来,挡在三人面前。
“滚开!”三人中一人轻轻将手一挥,老人早被推出寻丈之外,摔了个四肢朝天。
敢情这些人都是武林中人。还好没起杀心,要不一把老骨头怎经得起这般折腾?
这老人吃了眼前亏,识相的就该罢了。可老人偏偏是西北汉子,明知不敌,可尊严不能不要。
“我和你拚了!”老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向推人的中年汉子。
“你是找死!”中年汉子也不作势,挥拳对着老人当胸就是一下。
这拳打结实了,老人只怕要魂归天外了。
“嘭!”这一拳真的打了个结结实实,好在受拳不是老人,而是一个三十上下的青年人。
中年汉子对付老人本是漫不经心,没用足功力,也没想到大漠之中还杀出程咬金,一拳打下去却被震退了一步。
中年汉子这一惊非同小可,及至张目一瞧,原来面前多了两个年轻人。
中年汉子一知究竟,不怒反笑:
“大爷的梁子你也敢结?”
“路见不平乃武林中人之本色。你们欺负一个老人算哪根葱?还有没有王法?”年轻人血气方刚,哪会想到危险就是眼前?
“本色?好!好!好!王法?行!行!行!”中年汉子“嘿嘿”冷笑一声。
“本就如此。你又怎的?”年轻人不屑地瞧着三人。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总把无知当个性。”
“少啰嗦!识相的放下粮食早点滚,要不后悔可就迟了。”其中一个年轻人用双目逼视着三人。
“哈哈哈----”三人一阵狂笑:
“告诉你们,本官在此就是王法。”
两个年轻人一听当中一人自称“本官”,心中暗想,难道这些人是官府中人?
“你们是官差?”
“算你小子有点见识。”中年汉子得意地奸笑道。
“这些人真是官府的?那两个年轻人就是你们两位大侠吧?”思甜听“长白双英”侃侃而谈,急欲闹个明白,忍不住插口问道。
“何止是官府中人,而且来头不小。”“铁笔”兰得正面上仍然流露出惊悸之情。
“长白双英”回过神来,“铜箫”乐不和接上话茬:
“原来那三个中年人是京城来的锦衣卫,个个武艺高强。”
“看来你们吃了不小的亏吧?”天舒没想到“长白双英”平时不正不经,却还有路见不平,拔刀助人的时候。
“何止吃亏?差点连命都送了。”“铁笔”兰得正顿了顿继续说道:
“要不是危难之际楚大侠伉俪仗义出手,现在哪还有我俩的命在?”
“长白双英”思及恩人英年惨遭变故,顿时重又跪倒灵前,泪如泉涌。
“起来!起来!将经过情形细细说来。”天舒闻听“长白双英”说起自己父母,心中虽是悲痛万分,但也顾不得这许多。天舒心中急欲从“长白双英”口中了解父母的过去,哪怕是一枝半叶也好。
“长白双英”经天舒一劝,也强自止住泪水。“铁笔”兰得正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描述着当时惊心动魄、你生我死的情景。
话说“长白双英”一听三人自称是官府中人,更是得理不晓人。
“既然是官差,忌能干这等强盗行径?”
“黄口小儿,居然敢管到锦衣卫头上来了,真是活得嫌命长。纳命来吧!”为首的中年人话音未落,右手却带着一股凌厉的掌风抓向二人。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中年人不过单掌攻击,已经将“长白双英”笼罩在掌风之下。
“长白双英”哪敢怠慢,连忙各持兵刃进行反击。
“长白双英”的武功本来就略逊中年人一筹,这会中年人又抢了先机,招招用的又是狠着,“长白双英”没出五招便露了败像,想要抽身亦是不能。
“长白双英”使尽浑身解数,苦苦支撑,毕竟双方差别太大,不到十招,“长白双英”已经先后身负重伤,只有招架之功,已无还手之力。
“嘿嘿嘿!”中年人一声怪笑:
“这就是强出头的后果。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中年人胜券在握,不由阴阳怪气地挤兑着“长白双英”,“长白双英”又气又急,手底下愈见散乱。
中年人得势不侥人,双掌一分,一招“威风八面”,结结实实击在了“铁笔”兰得正的后背和“铜箫”乐不和的右肩上,“哇”地一声,“铁笔”兰得正口吐鲜血,“铜箫”乐不和的右肩胛骨已经被震得再也动弹不得,双双倒地不起。
中年人一招得手,正要上前结果二人性命,忽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
中年人乍闻笛声,不觉停下了动作。
好快的身形。刚刚还在里许外的两个黑点,瞬间已奔至眼前。
“我说这边杀气怎么会如此重,原来有大内高手在此。”
来的是一男一女。
话是男的说的。三十七八岁,仪表不凡、气宇轩昂,手持一支铮光闪亮的长笛;旁边紧跟着一个红衣少妇,清丽脱俗、兰心蕙质。
“你是何人?居然识得本座?”中年人不知来人来历,心头已是吃惊不小。
“大内‘四毒’排行第三,素以恃强凌弱、倚多欺少、心狠手辣著称的‘阴阳手’贾士君,江湖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
男的言语中连讽带刺,一点情面也不给。
原来这为首的中年人是京城大内“四毒”“风云手”李步直、“闪电手”迟不归、“阴阳手”贾士君、“开山手”陶新惠中的“阴阳手”贾士君。四人都是内家高手,据说是同门师兄弟,但其师承何处却不得而知。两年前一出道,朝廷就用重金聘请专司江湖之事,是以个个手上都沾有不少江湖人士的鲜血。
“阴阳手”贾士君一听,知道来者不善,将头左右一顾,警示二名随从小心。
“阴阳手”贾士君也不是胆小之人,何况还有一身本事?当下不退反向前一步:
“尊驾到底何人?既知本座名号,还敢出言轻侮?”
“楚鸣峰!”
“‘神笛’楚鸣峰?”
“正是区区。”
“那这位一定是‘魔琴’白如雪了。”
楚鸣峰伸手挽着红衣少妇:
“不错。”
“阴阳手”贾士君知道今天麻烦了。在这人迹罕至的大漠居然碰上了当今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你说倒霉不倒霉。
危机突至。“阴阳手”贾士君心中着急,可面上不露一丝痕迹:
“哈哈!原来是名震武林的楚大侠伉俪。今日得见风采,果然名不虚传……”
“阴阳手”贾士君脸上堆满笑容,还待奉承几句。楚鸣峰眉头一皱:
“楚某面前这套不管用。你双手尽是武林英雄鲜血,今日适逢其会,少不得要清了你这个祸害。”楚鸣峰冷冷地说道。
“魔琴”白如雪正抽空察看“长白双英”伤势,这会听得丈夫准备动手,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葫芦,塞给“长白双英”:
“快快服下。”
白如雪身形一晃,纵至楚鸣峰身边,手中赫然多了一把乌黑发亮的六弦琴。
“阴阳手”贾士君见楚鸣峰要动手,嘿嘿一笑:
“楚大侠要和朝廷作对?”
“少废话!手底下见高低吧。”
“阴阳手”贾士君知道不能善了,当下凝聚十二分功力,一招“排山倒海”直击楚鸣峰夫妇。
“阴阳手”贾士君当真不是浪得虚名,招势发出,霎时间沙尘飞扬、遮天蔽日。
楚鸣峰不敢大意,当下身形一起,避过了“阴阳手”贾士君凌厉的攻势。
“今日贾某有事在身,以后再行讨教。”
原来“阴阳手”贾士君情知有输无赢、性命难保,便来个以进为退,借着掌力的反弹,早逃出了十丈开外,至于两个随从,只好听天由命了。
楚鸣峰夫妇没料到“阴阳手”贾士君不顾身份,一逃了之,这时想追,哪来得及?
“楚大侠饶命啊,都是贾士君干的,与我等无关。”
贾士君的随从见头儿扔下自己独自逃生了,连忙跪在楚鸣峰夫妇面前,将头如捣祘一般。
“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好自为之,去吧。”
楚鸣峰一代大侠,当然不会和这些无名小卒过不去。
“你们伤势如何?”
楚鸣峰也不管二人千恩万谢,径自走到“长白双英”面前探问。
“长白双英”暂时拣回了性命,可伤势毕竟太重,想要起身拜谢,身子却是动不了分毫。
“你们倒是眼生,又怎会和官府有了过节?”
楚鸣峰一边检查二人伤势,一边询问。
“晚辈乐不和,这是兄弟兰得正。”乐不和被“阴阳手”贾士君在右肩上打了一掌,伤势稍轻,断断续续地将事情经过述说了一番。
“原来你们就是新近崛起关外的‘长白双英’啊!桀骜不驯、我行我素、无法无天,江湖上名声可不怎么好听。没想到骨子里还有侠义肝肠,难得!难得!。”
“惭愧!惭愧!”乐不和见楚鸣峰对自己兄弟所作所为了如指掌,不由得低下头来。
“你们两个倒是福大命大,遇上了贵人。”常妈听得楚鸣峰夫妇援手,一言将乐不和从十几年前拉了回来。
“可不是吗?后来楚大侠又是赠药,又替我们疗伤,要不然哪有我们命在?”
“我还纳闷,你们怎么无缘无故地拜我为师了。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天舒听了“长白双英”的故事,心中已是雪亮。
“弟子该死,没有及时向师傅禀告。”“长白双英”边说边跪在天舒面前。
“起来起来,不妨事。”天舒扶起“长白双英”,走到灵前恭恭敬敬上了一柱香,然后跪在灵前拜了三拜:
“父母在天有灵,请保佑孩儿早日寻得真凶,手刃仇人。”
“长白双英”因为见过楚鸣峰夫妇,隐隐约约就觉得天舒就是恩人的孩子。只是天舒不说谁也不敢道破。这会见天舒在灵前自称孩儿,知道原来的猜测没有差错,慌忙一左一右跪在到天舒身边。
众人拜毕,来到大厅已是掌灯时分,家人早将饭菜摆好。天舒五人一路行来,早饿了个前心贴后背。弘儿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爬上桌子就拣好的吃。
趁着吃饭功夫,天舒将弘儿之事禀明常妈,说是收了徒儿给娘解闷,直乐得常妈连夸天舒孝顺。
常妈见弘儿活泼可爱,自是一番爱抚。
“二位怎么事隔十多年才想起要到中原报仇?”天舒对“长白双英”所述感到有些不解。
“师傅有所不知。那‘阴阳手’贾士君内功着实厉害,当日被楚大侠疗伤以后,我们找了个僻静之所养伤,没想到这一养就是十多年。年初伤愈到中原一打听,才知道恩人遭了不幸。”
“铁笔”兰得正喘了口气,又道:
“我们得知恩人遇害时日已久,正在多方探查。恰好听得江湖传闻一个年轻少侠要为楚大侠讨公道。而且还是在峨眉山下仰佛镇‘辣辣香’有个一面之缘的少年,便一路追来,想找机会投入门下。也是机缘巧合,发生了‘逍遥居’的一幕。”
“铁笔”兰得正说完,见天舒正默默地看着自己,倒觉有些不好意思。
“二位倒是有心人。”天舒弄清了来龙去脉,便对“长白双英”道:
“天舒本是奉师命侦查楚大侠遇害一案。没想到冥冥中遇上了思甜,又碰到了思甜娘,才清楚了自己的身世,并非刻意隐藏身份,二位千万不要多心。”
“长白双英”找到这么好个师傅,开心还来不及,哪还有什么多心:
“师傅言重了。”
“二位年长天舒许多,从今日起,这‘师傅’二字切莫再提。天舒将视二位为长辈,不知意下如何?”
“长白双英”一听顿时慌了神,连忙放下饭碗,双双跪倒天舒面前:
“这万万使不得。一日为师,终身为师。除非师傅不要我们了。”
“长白双英”跟天舒不少时日,心中早认定了这个师傅,也知道了天舒的脾性,临了将了天舒一军。
天舒见状,知道拗不过二人,只得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