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意气风发,去时凄凄惨惨,四十余人的队伍,片刻间只余九人回转,余者尽皆战死,甚至连尸首都带不回飞云寨。
一路策马狂奔,众人心情沉重,都是一言不发,呼延绿凝的坐骑脚力好,不多会儿就追了上来。
“朱二叔,你带人先回寨子,让我爹赶快撤人,我想用不了多久,盛涛必然会兵围飞云寨的。”
朱奎山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你不回山?”
“回!”呼延绿凝回头扫了一眼身后,见没人追赶,稍稍放了点心道:“山寨自然是要回的,但是我想留下看看,盛涛下一步会如何去做,若是不弄清楚,我这心里不安啊!”
朱奎山知道呼延绿凝说的不无道理,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刚才就是因为情报不畅,压根儿就是别人引蛇出洞、请君入瓮,飞云寨才会吃了个大亏。
“还是你带人回去吧!”朱奎山摇摇头道:“我留下来查探!”
呼延绿凝知道他的好意,黛眉微微一挑道:“朱二叔就别和我争了,时间不等人,刘老三断臂需要及时救治,你也多处受伤,行动起来总是有些不便,弄不好反会露了行踪!”
看朱奎山还要说话,呼延绿凝接道:“二叔也知道我的身手,不与他们交手,也吃不了亏的,反是山寨那边,若是盛涛调兵围剿,总有一场硬仗要打!”
朱奎山毕竟也是军伍出身,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也不再多说,缓了缓马势郑重交代道:“那你一切小心,万万不可冲动!见事不对便早早撤出!”
“二叔安心,我是个惜命的人,怎也不会做那蚀本的买卖。”
果儿在一旁忽然接口道:“小姐,我留下帮你!”
另外三名女子也纷纷开口要求留下,呼延绿凝却是摇头不肯:“我一个人行动方便,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踪,你们随二当家回山,协助大伙儿先撤出山寨!”
朱奎山想了想道:“人多确实不太方便,这样吧,让果儿留下帮你。一来果儿身手不错,多加小心倒也不怕露了行藏,二来若是有什么变故,总需有人往来联络。”
呼延绿凝想了想,也不再坚持:“果儿留下,其余人速速回山!”
众人应了,齐齐抱拳道:“大小姐万事小心!”
呼延绿凝点头勒马停下,目送众人远去,这才将马背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盛九拉下马来,让果儿将俩匹马拉进林中藏了,将盛九绑在道旁大树上,这才拿过水囊将他泼醒过来。
盛九迷迷糊糊睁开眼,转头打量着四周,心中已然有数,冷哼一声道:“既落你手,要杀要剐请便!”
呼延绿凝撇撇嘴道:“我既劫你为质,自然不会轻易杀你,别在本姑娘面前表现你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盛九哼了哼也不搭话,呼延绿凝也不在意,顿了顿道:“本姑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希望你老实回答,若不然,有得你苦头吃!”
盛九一扬脖子嘿嘿一笑道:“我连死都不怕,又怎会在乎什么苦头?这等威胁,未免太儿戏了些!”
“白痴!”呼延绿凝白了他一眼道:“岂不闻自古艰难唯一死?死也容易也很难,若是生不犹死,不知道‘好汉’你还挺得住吗?”
“你要如何!”
“简单!”呼延绿凝拍了拍手笑道:“不知道你可识得水银?”
盛九一脸不解道:“此物虽是有毒,却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据闻此物有一桩好处,你可想知道?”
“什么?”
“可以助你快速且完整的分离皮肉。”呼延绿凝笑眯眯的说道,心里却多少有些不舒服,前世看过小说中描述的一种酷刑,太过血腥残忍了些。此时却不得不对拿出来恫吓一番!
盛九脸色一变,却抿起嘴来不再言语。
“方法也很简单,将你大半截身子埋入土中,只在你脑门上割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随后灌入水银,水银随之充斥整个身体,所到之处皮肉分离,而你此时的感觉却是奇痒无比,忍不住就会挣扎,正好额顶有个破口,你就如同破茧的蝉一般慢慢挣扎出来,而那皮囊却是丝毫无损..”
呕!还未等她描述完,身后的果儿已经蹲地干呕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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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涛在槐树下默立片刻,也不知想起什么摇摇头,脸上神色多了几分茫然,随即转身向那马车行去。
通体漆黑的马车一直停在树下,刚才的一番激战也没有惊扰到那俩匹拉车的骏马,只是飞云寨的似乎没有注意到,整个交手过程中,车厢俩旁那守护的七八人一直没有参与进来,与马车寸步不离,也不知车中究竟藏着什么!
盛涛走到车前,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服,这才微微躬身抱拳道:“适才惊扰了殿下,末将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责罚!”
马车里原来有人,只不知这边陲之地又是哪来的殿下?
车中不闻人声,盛涛等了片刻不见回应,挑了挑眉直了直腰,微微提声道:“殿下可安好?”
这次马车之中终于有了回应,软软的糯糯的浑不似男人的声音,细细一听,却不能不说就是个男人:“安好?适才你说罪该万死?”
盛涛不敢多说,愈发恭敬道:“惊扰了殿下,末将万死不能辞其罪!”
“那你为什么还不死?”
盛涛脸色一僵,咬咬牙忽地跪了下去:“臣惶恐!”
“惶恐?”车里人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万古不变之言,惶恐?只是惶恐?”
盛涛不敢多言,接到军令他便知道,这差事不好做,谁都知道应城王睿智无匹,且言语犀利,再加上他天上地下的身世关联,这差事..
“臣下有惶恐之心,只为殿下耳!”
盛涛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本王听闻,畏死之心人皆有之,你却找死,岂不怪哉?”马车内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
盛涛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临阵对敌都没有这么大的压力,此时却是满头大汗,整个背都汗湿了。
“臣!惶恐之至!”
“又是惶恐!”车厢黑帘缓缓掀开,一张清冷至极的俊脸露在夕阳之下:“左也惶恐,右也惶恐!你们这些做臣子的..骗人也不会多动些心思?”
“臣..”
“臣不臣的..谁知道呢?”那人撇了撇嘴,似笑非笑道:“你为天家之臣,自该尽忠尽职,惶恐?天家..似乎也不是一家一姓的天家,嗯?”
这话就有些,不!就是大逆不道!
盛涛此时不止是冷汗了,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只是跪倒磕头不已。
那清秀俊俏的男子仿佛累了一般不再言语,眼神掠过那颗遮天蔽日的大槐树,默然半晌,忽地展颜一笑,这一笑却犹如日出乌云,瞬间驱散了现场的压抑。
“起来吧。”男子的声音有些慵懒道:“本王不过是个闲散的王爷,还承将军之情,千里护送进京,本王又岂是那等不晓事的人?”
说着,那男子居然走下马车,微微弯腰伸出一只手:“你..很好,本王此行就多仰仗于你了!”
盛涛愣了愣,大骇之下忽又大喜,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了,有些放肆的抬起头看着对方道:“多谢!多谢王爷!臣.末将敢不尽忠?!”
男子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女子有句话说的不错,人终要有畏惧之心,或君上,或父母,或山神鬼怪,或苍天玄黄..没有畏惧之心的人,又怎会称之为人?”
说完,不再多言,紧了紧身上那副青衣转身上了车。
盛涛愣住了,想了半天依旧不知道对方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直到腿都跪麻了,这才醒悟过来,正要站起来,忽然神色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