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照不宣可能就是用来形容我们的。
那次病后，郝彧和我都变得不一样了。也许在别人看来，我还是原来那个大咧咧的我，他还是那个傻乎乎的他，但只有我们彼此知道，我原来也是可以可爱而害羞的脸红，他原来也是可以很顺从很贴心，看着很顺眼。
没有表白，没有承诺，我们以为感情就是这样，就是顺其自然的在一起。没有磨合期，没有热恋，我们从开始就仿佛是已经好了很久的情侣。没有纪念日礼物，没有看电影、逛街，我们只是一起吃饭，一起研究难题。我们的爱情，我们的交往方式就跟普通同学之间没有两样，尽管班里弥漫着暧昧，群众的眼睛雪亮，我们的关系却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但我没有不高兴，没有不幸福，反而感激这样的心有灵犀。爱情的美妙就在于这是两个人的事，我们的爱情，与他人无关。
开始的时候，也曾怀疑，我们这样，是真的交心，还是我自作多情。但显然这样的想法只会让人觉得幼稚，因为，同学之间不会每天比你早起一点到你家楼下等你；同学之间也不会在打篮球之前把口袋里的钱包、钥匙交到你手里，打完也只喝你买的水，用你递的纸巾；同学之间更不会在看到你突然安静，露出可怜的眼神吸鼻涕时边骂你要风度不要温度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你身上......平静的爱，淡淡的幸福，如果我还要计较未免太矫情了。
我不是心细的女生，但和他在一起以后我随身都带着纸巾和创口贴。因为他爱打篮球，他喜欢用强迫上篮的方法迫使对方犯规，却常常因此受伤。他不懂得照顾自己，虽然伤的不重，可我不能放任我喜欢的人受一点儿伤，哪怕只是擦破了点皮也会心疼。他开始时很反感，说大男人这点伤算什么，但我一瞪他他就“好了好了，那你帮我贴”。久了，他每次打完回来就会主动装成很可怜的小动物给我展示受伤的地方，说“安医生，我又受伤了，你看，好痛哦，快帮我治好吧。”他还是长着丑男的脸，戴着丑陋的眼镜，顶着犯贱的表情，只是现在看他这样，只会觉得可爱，也心甘情愿的沦陷。恋爱中的人不止是智商为零，原来连审美也退化了。
这是我选择的爱情，也是我期望得到的永恒。可是我忘了，这种东西很珍贵，但也很奢侈，我这样的人，受不起。
莫名其妙的收到一封情书。原本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哪个女孩一生当中不会收到几封，但这事的不平常就在于，这个男生是谁都好，但偏偏就是郝彧在班里最好的哥们。有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当一个男人在这两者之中做选择的时候，答案往往就是义气两个字。于是，尽管我把拒绝信写的小心翼翼尽量措辞委婉，那个男生看了也很泰然，但是事情还是向着无法挽回的方向发展。
郝彧开始刻意的回避我。一开始，是早上下楼再也看不到他，然后是打篮球之前把东西宁肯丢在一旁的地上，打完也不看我一眼，抢过同伴的水喝和他们一起回教室，而后更是渐渐的不跟我说话了，甚至我主动问他话却头也不回的装没听见。
“你最近怎么了，怎么都不理我？”使劲儿掰过他的肩盯着他的眼睛问。他没敢看我，试图转回身去。
“郝彧。”我急了，声音大起来。周围几个人听见看了过来。
他急忙把我的手从他肩上拿下来，轻声一句“别这样”，还是转了回去。
又一次凝视这个背影。我记得第一次这样认真看的时候，心里是暖暖的，带着悸动，那是一段感情的开始。之后，我常常看着它偷偷的发呆，偷偷的傻笑，也曾趴在上面感受那种宽阔和厚实。那时就想，如果能一直依靠这个背，一直依靠这个人该多好。可这一次，心里是湿湿的，脑袋是空空的，带着不解和不舍，这却是一段感情的结束。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直到班里有人问起我和那个写情书的男生的事时，我才知道，这事在班里已经人尽皆知。公布这事的人是那男生的前女友。因为我而成为了前女友，自然不会跟我客气，在其他同学那诋毁我，说别看我大大咧咧跟男生像哥们似的，其实那是我的计谋，是为了接近男生，是在勾引。这样恶毒的话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竟然毫无感觉，只是忽然明白了郝彧的行为，明白了一个懦夫的逃避。这期间，他没有为我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当我被人鄙视的时候给我一个安慰或支持的眼神也好，就那麽坐的笔直的背对着我。
谣言止于智者，何况天蝎女子有何畏惧，我依然大咧咧，笑呵呵。看着那女孩一哭，二闹了一段时间，看着周围同学由对她的同情，我的唾弃到发现我的无辜，她的尖酸刻薄而站到我这边并孤立了她，期间我没有一句申辩，也一点儿都不恨她。她会变成这样也是因为爱情，同样是被抛弃，她选择去争取，而我却只能默默接受，因为在他从肩上拿下我的手说别这样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们，完了。别这样是怎样？我甚至只是问了一句话，一句连个回答都没有的废话。武侠小说里，一个人在杀死另一个人的时候还知道亲口说一句“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的爱情死了，却不明不白，死不瞑目。如今我知道了理由，竟是TMD所谓兄弟情、义气，多么可笑。
原来，我就是块破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