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光芒在水波之上渐渐碎了,就像是在皇都富丽堂皇的生活一样,在暗流涌动的皇都,生活也渐渐要碎了。
男子吐出了口中的烟,这团烟渐渐地浸入了黑暗之内,远方大桥的灯光,闪烁了几次,却依旧照亮着,男子眼中紧紧盯着这京城的繁华,无由来地抽了抽鼻子。
湖水之上,一艘远远比不上那富丽堂皇游轮的小船,正踏着夜色,缓缓流到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掐灭手中的烟,将还有火星的烟头弹到水里,烟头在水面上冒出最后的青烟,便沉沉的死去。
木板从小船上伸出,正抵到岸边,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不起来,上一次乘坐这艘小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那时的自己,应该还是一位素不知人事的少年,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从没有想到皇城的风雨,最终会淋湿了自家的屋门。
他曾想过自己会怎样离开这里,或许是三步一回头,或许是壮志凌云,或许是泪如雨下,可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走的时候,只有一支烟,一个老仆人,无亲无挂,甚至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甚至,没有想回过头开这皇城一眼。
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走了,留下一地的传奇,却再也传不到后人的耳朵之中。
林帝吹灭案台之上的蜡烛,在无人可见的黑夜之中,伸出那双苍劲的双手,缓缓揉着自己的腰部,满脸的颓然在此时,便只有他一人知道,林帝仰起头,感觉脖颈好了些许,却敌不过岁月的蹂躏。
他最得意的学生,想必已经悄悄离开了,能真正与自己谈话,并且经常反驳自己的人,离开了。
林帝忽然想起,十年前的那两个人,两个差点将自己赶下座位的年轻人,当年,是不是如同自己的学生一样,灰溜溜地在阴影之中离去。
他不喜欢那两个年轻人,他也不喜欢他自己,他却想让自己的学生活的像那两个年轻人,他的学生却活的像他自己。
这皇宫之下埋葬了太多的传奇,终究被这皇城之内的人们遗忘的一干二净。
林帝忽然哼起了自己家乡的小调,推开身后的椅子,朝着自己所住的地方走去。
略显喑哑的声音,在皇宫的小巷之中回荡“船头三尺草,故人已忘归……”
……
“娃娃接来客~梨枝嘴上吹~”韩羽不禁跟着窗外传来的声音哼了起来。
樊州旧地,这首小调在临近樊州北的河边村庄内,所传甚广,韩羽也是小时候在河边捕鱼时,路过的小姑娘想要韩羽罐中的小鱼,才教给韩羽的。
想起那小姑娘,韩羽也是有些恍惚。
窗外的声音渐渐远去,韩羽也不再唱和,他忽然知道了自己到底在寻找些什么。
夜深了,一首小调,却勾起两个人的回忆,也让两个人暗暗下定了决心。
同样,夜深了,祝王府里终于熄灭了灯火。
从里屋之内走出一名小仆役,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挥手先让一并被安排着搬运东西的三位比自己大些岁数的仆役离去,自己留在最后,检查着门窗是否关好。
三位老仆役自然是十分欣赏面前的这位小伙子,小伙子跑得快,又能吃苦耐劳,什么事情都在抢着做,又会处理关系,将三位老人服侍得舒舒服服,三位老人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么努力的人自然是想向上爬的,三位老人也会在祝王面前美言几句,对于他们下人来说,若是哪位下人得到赏识,后半生就没有什么忧虑了。
老人在这王府之内也是奋斗多年,整个院子自然是没有人有更大的能耐了,他们想安度晚年,自然是要为王府培养提拔下一代,不说为王府,便是要为几年后的清明节,自己的坟头之上有束花朵。
小仆役是自愿跟来的,那旧年的书帐以及各种样式已经落灰的文档,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整理。
三位老仆人对这些往年的书帐自然熟悉万分,由他们整理自然是不会乱了分寸,他们还在奇怪为什么祝王非要寻找一份往年,军队北伐的时候,祝王捐出来的一笔用于买将士过冬用的冬袄的帐。
四人忙活了几天,终于在一份快要脆掉的文件夹里,找到了皱巴巴的账单。
账单自然是要三位老人保管的,小仆役对此没有任何怨言,若是第二天,自己手拿账单,交给祝王,便会有邀功之嫌,而祝王,最不喜欢的,便是勾心斗角的事情。
铁门被小仆役轻轻关上,钥匙还在锁孔之内留着,小仆役抽了抽鼻子,感到了一丝异样。
灯光从他的身后豁然打开,将他的身影投射在身后的白墙之上,小仆役不禁眯起了眼睛,面向灯光投过来的方向。
灯光之中,一匹匹马并排而战,在强光之中,那些来者便完完全全是黑色的影子,小仆役却没想去看到他们的模样,他的目光,落在了领头那个人手中提着的,不停滴着血的脑袋之上。
……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天,主世界的人们在欢度国庆,次世界的人们,却在等待,第三场精英比赛的到来。
不过等待他们的,却是一则引起皇都轰动的消息:从不过问政事的祝王,因叛国罪,被查封,祝王携家眷外逃。
若是那些权贵大臣,被直接安上一个叛国罪,自然是有人出来争辩的,但是祝王却从不问政事,甚至连一些权力都不争取,这便有些反常了,居高位却不争利益,这叛国罪,便再无人可来辩一辩,也无人愿来辩一辩。
林帝没有为此时发布任何声明,也没有任何一个大臣为此时发布任何声明,仿佛整个皇室都已经默认这件事实。
次世界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到体育场内,等待着这第三场比赛的开始仪式,有的人为祝王的事情议论纷纷,不过更多那些来自于其他国家的次世界人们,却更关注于这场比赛的内容。
嘈杂的声音很快便被扩音器里的维持秩序的声音压了下去。
早上的九点,第三场比赛的开幕仪式便准时开始了。
没有繁琐的过程,没有众多的权威人士,没有花里胡哨的灯光花火,只有那参赛的三十名学生,开始缓缓走上高台。
主持人仅仅简单一一介绍了下参赛学生的名字,便走下台去。
所有人都明白,此时要站出来,向所有人介绍比赛项目的,不再是这位主持人,而是即将要登上台的林帝。
林帝没有身着传统的帝王服装,也没有代表权力的金色手杖或者皇冠,仅仅是衣着白色衬衫,衬衫袖子被挽到肘部,下巾收束入腰,干练地走上台子。
没有人对此发出质疑,林帝的皇权,也从不是靠那些外在的东西来支撑住的,林帝的皇权,全凭他个人的实力,来让所有人敬佩,让所有人信服。
他也着实做到了,帝国历史之上,没有一位皇帝能够超越林帝,英灵帝国,没有一日能比此时的帝国更加强大。
韩羽此时微微愣神,却不尽露出一丝苦笑,那位能够推着凤凰奶奶的轮椅游逛皇宫的男人,此时正站在台子的中间,威严地扫视着观众席上额所有人。
“大家好,我是林仪。”苍劲有力地声音,没有通过话筒的放大,却清楚地回荡在场馆之内。
“今天便要举行第三次的新生争霸赛,不过由于比赛规则的临时改变,此时只有三十个人,来进行接下来的比赛,不过,大家应该听说了,此次比赛冠军,天域便要放下封号,因此,比赛会进行的更加激烈。”林帝说道。
场馆之中也响起欢呼声,无论是为这次比赛,还是为这次封号。
“第四轮便是决战,在决战之前,出于我个人的愿望,并不喜欢各位学员厮杀,”林帝转过身子,看向那站的整整齐齐的两排意气风发的学员,继续说道:“因此,我一手拿定了此次比赛的主要内容……”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林帝的声音。
“请诸位参赛学员,从今日起,调查祝王府,自选方向,调查期限为一周,以取得信息的真实度以及完整性作为评比标准,允许非参加比赛的人协助,不允许破坏性措施,不过,由于祝王叛国,最终评定比赛结果,由朕以及诸位密阁大臣投票决定。”
“诸位,是否有异议?”林帝未带丝毫感情地问向参赛学员,同时那双威严的双目从他们的身上扫过。
行列之中一些人火热的目光渐渐熄灭,化为点点的幽光,他们本以为要厮杀起来,他们也认为自己的实力在同行列之内是数一数二的,没想到此时按照林帝所规定的比赛,所有人便都要沉下杀戮之心,进行信息的调查。
这些目光,自然是逃不过林帝的神识的,哪些人身上散发着迷人又危险的气息,对于林帝这种在战场上厮杀许久的人来说,太过熟悉也太过稚嫩了。
这些学员再不满足,也不会在这种场合之下来落林帝的面子,毕竟,他们并非比赛规则的制定者,也不是这个世界规则的制定者。
“那么,比赛,现在开始!”林帝庄严而沧桑的声音回荡在赛馆之内,不带有丝毫激情,正如他这个暮年的老人。
场中最按耐不住的是观众,尽管此时他们无法看到精彩绝伦的斗争,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此时却有机会,去真真正正地参加到比赛之中,作为他们看重的学员的帮手。
此时场馆之内的观众,绝大多数必然是和参赛学员有关联的,因此这场比赛,不仅仅是比拼参赛学员的情报搜集能力,同时也在比拼学员身后的背景势力。
让皇城之内所有官员松了一口气的是,与皇室有关的锦鲤和秋月并没有参加此次比赛,而拥有较高权力和自由度的祝王,在昨晚已经叛逃出国,此时的皇城之内,并没有多少人拥有比其他人更多的权限,来进行此次的调查,最不公平的比赛,却隐隐有些公平的意味。
本以为会盛大非凡的赛事,却平平淡淡地结束了,没有繁琐的过程,没有冗杂的形式,仅仅是在林帝之后,皇城的报社宣布在不涉及选手隐私的情况下,会跟拍所有参赛选手的调查过程,让观众可以了解比赛过程。
散会之后,秋月和锦鲤已经商定好带兔一起去逛逛街,作为此次比赛热门的争夺冠军选手之一,她们想把兔打扮的漂漂亮亮,韩羽本想拉上法刃出去,却被法刃一口拒绝了,此时早已找不到他的人影。
韩羽也无奈,出场之后,街道上充满了人,次世界的人在相互交流着,主世界的人在欢度国庆,虽处在同一个世界,却各有各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