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凌颜坊回来,沈云知心里隐隐不安,如果柳如烟是受人指使,又是何人?据她所知,县令根本没有接触过柳如烟,沈慕寒来到此地后更没有见过柳如烟,如果柳如烟要撒谎,只有一个人能够指使她,就是杀人者!按她所说,若是船上的那个陌生男子指使她,她不可能反咬那个陌生男子,那么,杀人者极有可能是——那个人!
想着,她急匆匆来到了兰城医馆。
“何人如此大胆!不知道徐大人正在医馆接受诊治吗?”原来,徐品良那日受伤昏迷不醒之后就被送来兰城医馆诊治,而现在兰城医馆也被官府保护起来了。
“小人沈云知!”沈云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原来是那个查案的沈姑娘,失敬失敬!”官差一听是沈慕寒沈大人唯一特许查案的女子,不由得起了一丝敬意。
“各位大哥,可否让我进去看看徐大人?”
“沈姑娘,不是我们为难你,只是......沈大人交代了,非有沈大人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徐大人。”
沈云知就料到是如此,“那云知就不麻烦各位大哥了,告辞!”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沈云知心中冷笑,说什么昏迷不醒正在诊治,派那么多人保护医馆不过是为了掩盖徐品良早就醒了,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昏迷不醒!
沈云知紧紧咬着牙,手握成拳,这样才不至于让自己的悲愤溢出来,徐品良,五年了,你以为你还能逍遥几日?无意之间,沈云知又来到了江边,其它人依然在江边查看,深怕漏了什么蛛丝马迹。
“呦!这不是沈姑娘嘛?怎么现在才来?还是姑娘觉得查案是在闺阁里就能查出来的?”其中一紫衣男子走到她身边,冷笑着讽刺,这话一落,周边查案的人都笑出声来。
这个人沈云知不熟,印象中是那个叫韩以的人,沈云知轻笑一声,“韩公子果然聪明过人,此案的确涉及女子的闺阁,那凌颜坊柳如烟柳姑娘可是关键人之一,虽说那柳如烟的口供你们在纸上见过,却未去柳姑娘闺阁中亲自询问,难道纸上谈兵也是查案的一种方式?”
韩以被沈云知这么一讽刺,立刻恼羞成怒,“贱人!竟敢说我只会纸上谈兵!我倒要看看你长成个什么丑陋模样不敢以面示人!”
说着,韩以伸手便要揭开沈云知的面纱,沈云知不防,连连后退,韩以手快已经揭下面纱,沈云知后退之中就往后摔去,说时迟那时快,有人快步闪过夺过韩以手中的面纱,眨眼的功夫就一手抱住了沈云知,大氅一打开,小小的人就被纳入怀中,那俏丽的面容配着一双受惊的眼睛,让沈慕寒心惊,这样的容貌,幸好没被别人看了去。来人正是沈慕寒,他身后还跟着李允。
“沈姑娘!你没事吧!”李允一时心急,想跑过来查看沈云知,沈云知下意识往沈慕寒的怀中更加深的躲进去。
沈慕寒也把手一抬,大氅整个围住沈云知,似乎这样的动作再自然不过,“她没事。”然后把手中的面纱递给沈云知,沈云知厌恶的看了一眼,没有伸手。沈慕寒知道她心中所想,轻笑一声之后竟从沈云知的衣袖上撕下一截布来,“那就只有这个了。”
沈云知赌气一般接过戴上,这个人,和五年前的口气一样,明明做错了事,他却可以如此故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自己,大概是不记得了,毕竟那个时候她才十五岁,两人也只在宫门口远远见过一面。
众人看着这样的场面,大气都不敢出。沈慕寒见沈云知蒙好面之后,才慢悠悠的从沈云知身前让开,“朝廷让各位查案,可不是在这里揭面纱玩的?”漫不经心的口气,却带有一丝危险。
韩以闻言,当即吓得跪地连连磕头,“是是是!大人说的对!小人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好了,各位尽心查案吧,少把心思放在那些不该放的事情上。”说完,沈慕寒转头看了看李允,李允也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沈姑娘,陪本官走走。”
两人便在江边散起步来,一时无言。
“沈姑娘这几日可查到了什么?”沈慕寒先开口。
“回大人,小人今日查访了柳如烟柳姑娘,发现......柳姑娘的证词有虚假之处。”沈云知老老实实答了。
“噢?何处虚假?”
“根据柳如烟的证词,她那日上船之后为张员外一行人抚琴助兴,可是小人发现,柳姑娘并不会抚琴。”沈云知恭恭敬敬。
“何以见得?”
“大人,抚琴之人指甲不宜太长,可柳姑娘的指甲跟水葱似的,且抚琴之人会在自己的琴上纹上自己的名字,凌颜坊船上的琴不属于柳姑娘,柳姑娘房中更无琴。试问,一个爱琴之人怎会如此,由此可见,柳姑娘说了谎。”
“沈姑娘倒是聪慧!”说完,沈慕寒的眼神变得有些凛冽,“依你之见,柳如烟为何撒谎?”
终于还是问了,沈云知早就知道此人迟早会来试探自己,但是,既然决定了要查,那就查,她这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了,“那就要去医馆问一下徐大人了。”
沈慕寒的手紧了紧,终是沉默。不觉之间两人就走到了江边的有心亭,沈慕寒看着亭子的牌匾,无意问到:“沈姑娘,这亭子本无心,为何偏要叫有心亭呢?”
“小人不知,请大人明示。”沈云知站在他身后,不曾想过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那是因为有人想叫这亭子不得安生,无心便无忧患,可凡事若有了心,忧患便随之而来,这个起名之人是想害这亭子每每遇到在亭中休息之人,都要问一遍我刚刚问你的问题,这就是亭子的忧患,因为人太有心了。”
沈云知闻言便抬头冷冷的盯着沈慕寒,“无论有心亭还是无心亭,只要遇到了有心人,都会给它带来忧患。大人若无其它事,小人告退了!”说完,沈云知便没入雪色之中。
看着她的背影,沈慕寒忽然想起五年前皇上寿辰夜宴群臣,各家官眷也一同受邀进宫。那日庄重严肃的宫门口有些热闹,宫灯绵延,车水马龙,恍如白昼。他一向不喜这样的宴会,便找了个借口随着自己的老师一同出宫,他们的马车到达西宫门的时候,马受了惊,与一辆载着官眷的马车摩擦而过,虽无什么大事,但终归是他们的马惊了别人。
那官眷上的小厮骂骂咧咧,“何人的马车!惊了右相千金的座驾,该当何罪!”
他在马车里,坐在对面的老师笑笑说“呀,寒儿这一撞,还撞了熟人。”说是熟人是因为——右相千金赵林溪是他大理寺卿沈慕寒的未婚妻。
门口驾车的小厮惊魂未定,他只好下车,“我乃大理寺卿沈慕寒,刚才马受了惊,惊了小姐,实在对不住,改日我一定好好教训这匹马以顺小姐的气。”对方小厮也是明白人,一听是与自家小姐有婚约的沈大人瞬间没了言语。
随即,对面的马车里隐隐约约传出低语,她说:“既然是马儿惹的祸,沈大人且替我好好教训那匹马,旁的就罢了。小赵,进宫吧。”
两家马车就这样相安无事,一个进了宫,一个出了宫,也是那一夜,两个人的命运天翻地覆。赵丞相私通敌国,刺杀太子,罪不可赦,当诛九族,赵家全家上下几百口人无一幸免。赵相千金一把火少了右丞相府,与丞相府一同化为了灰烬。而他,在父母的安排下,顺利摆脱了与右丞相府的关联,自那以后,已是五年光景。
沈慕寒摇摇头,沈云知啊沈云知,你到底是谁?为何要如此执着?你可知道,你要对抗的,是整个朝廷,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