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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生死相随【上】

战场上,耳旁都是一片喊杀声,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血腥气。为首的人身着玄铁铠甲,脸色阴沉,眉宇间有股难言的戾气。他双眼露出冷漠的神色,只是微微抬起头,看了城楼上的她一眼,便一点一点拉紧了手中的弦。

“公主,请快跟随属下离开这里!”一旁的人早已催促数遍,而她却仍然不置可否,低声道,“我不信你真的忍心杀我……”

“公主!”那人高喊一声,便被呼啸而来的箭蓦然钉在城墙之上,力度之大简直令人惊骇。

她仍然不可相信,却看到他不慌不忙地再次举起手中的弓箭,慢慢对准她——似乎她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砰——”霸道的力道自她右臂擦身而过,若箭再稍偏一点,便足以取她性命!

城楼下的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似是讥讽。

“公主快走!”一旁的人顾不得征求她同意,便立刻拖着她走下城墙,几乎同时伴随着一声巨响,城门也已被攻破。

她的指甲狠狠捏进肉中,几乎将嘴唇咬出血迹:“吴武,我这辈子都绝对不会放过你!”

那一抹身影疾驰而去,溅起混沌的尘土飞扬,吴武举起弓箭的手停滞在空中许久,直到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慢慢放下手中的弓箭,露出一抹悲哀的神色。

几月后,传来消息,将军吴武已攻下莨国。莨国皇室中,除了莨国公主逃脱了,其余人无一幸免!

醉千尘内,倾华望着阴沉的天,微微叹息:“二级,至上次君王楚成轩死后,年幼的新皇上位便开始派将军南征北战,扩大疆土。这天,是变了啊,如今百姓经过长久的战乱苦不堪言,不知道醉千尘还能在这里呆多久了。”

一旁的小男孩走近道:“等敌军干扰到了醉千尘的时候我们就搬走吧!”

“搬走?呵,好。”

“对了,倾华姐姐,过几天就是二级的生辰了。姐姐可以让二级出去玩玩吗?”

“也罢,最近这些天你待在醉千尘陪我也是闷坏了。时隔十一年,二级也长大了,要是遇到中意的姑娘,也该娶妻了。”

闻言,二级‘扑’一声跪下:“求姐姐莫要遗弃二级!二级不想走!”

倾华伸手将他扶起:“怎会遗弃你?去准备一下,不久后,战场上会有客人来。”

军营外,突然一匹马呼啸而来,众人皆是一惊,迅速抽出刀来,来人翻身下马动作十分利落,虽被众人包围却没有丝毫惧意,扬声道:“哪位是吴武吴将军?”

吴武从帐内出来,神色平淡:“我就是。”

他看了吴武单薄的身形一眼,嘴角浮起讥讽的笑容:“吴将军。”

吴武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来人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起,只问:“不知阁下所为何事?”

那人冷声道:“想见公主,就请吴大将军孤身去东边的树林中,若是天黑前不能赶到,只怕公主性命难保。”

吴武闻言方抬头仔细打量他片刻:“公主?公主不是在京城?”

“公主对吴将军可是用情至深,听闻吴将军受了伤,便逃离京城来此战场见你。正巧被我莨国公主见到……”

吴武背在身后的手蓦然紧握,淡淡道:“莫要伤及公主!”

那人冷笑一声,策马离去。

“将军,这……”话未说完便化为一声惊呼,“将军!”

吴武蓦地咯出一口血来,鼻尖上微冒冷汗,从袖中掏出一方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我没事。”良久,吴武终于微闭上眼,“备马。”

“将军,这太危险了,我们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我知道是谁。”吴武扬起手,微闭双眼,天空洒下片片细薄的雪花,落在他修长却瘦如枯柴的指尖,化作一滴水珠。

他突然睁开双眼,一掠而起,策马西去。

雪越来越大,他惊觉自己咳得厉害,耳旁的风如刀锋割过脸颊,各色各样的景物在眼前一一驰去,在他眼中均化作尘封的过往,刻骨的记忆穿梭似的在脑海中飞舞。

初遇时,他受重伤被她所救……

“水……”

他微微张开嘴唇,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

“哎呀,醒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耳旁传来,立刻有甘甜的水送入嘴边,他喝了几口,骤然清醒过来,瞬间弹起,一下子捏住对方的脖子,“说!这是什么地方?”

眼前的女子一双眼清澈如水,闪过一丝讶异,双手出掌,毫不费力地将他推到了床上。

“啧啧,真是想不到,还有这么大力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差点让你杀了我。”

他显然没有料到她会武功,只是冷冷地望着她,低声问:“这是莨国?”

“不然呢?”她扬眉,“你都睡了三天了,再不醒我就以为你没救了。”

“你救我?”他眼神里闪出一丝意外,“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她笑了一声:“当然知道,救你的时候你穿着楚国的衣服呢。”

她将药递过来,他伸手去接,触碰到她微凉的指尖,全身不禁轻轻一颤。喝完药,他又问:“为什么救我?不怕我杀了你吗?”

她托腮望着他:“你经常胡乱杀人吗?”

“不是。”他脸色微沉。

“那不就行了?”她坐到他身旁,他突然想起什么,往自己怀里摸去,又一把将她拎起来,“我的匕首呢?”

她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你说这个?”

他一把夺过来,脸色却更加阴沉:“匕首上的菩提珠流苏呢?”

“太难看,我扔掉了。”她微微一笑,“这么紧张?不会是情人送的吧?”

“你扔到哪里了?”他却忽然仿佛一头受伤的兽,双眼都成了猩红色,“说!你扔到哪里去了?!”

她被他捏得生疼,随手一指:“门外的湖里。”

他想也不想,立刻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扑通”一声跳入河中。

她追了出去,惊骇地望着掉入湖中的他,对众人大声吩咐:“快把他给我救上来!”

“我不管,必须把他救活!”究竟是谁的声音在耳旁一直响起,好吵。

“公主,他已经喝不下去药了,老臣也无能为力啊……”

“你……我就不信,我救不活他!”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他身边说话,后又仿佛有一个柔软的唇覆上了自己的唇,强行将药灌入他口中,苦涩的味道沿着喉咙一路向下,便再也没有知觉。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眼前出现了微弱的亮光,涣散的意识也逐渐聚拢。一睁开眼,眼神便狠厉得仿佛想将眼前的人撕掉。

“哼,好不容易把命捡回来,还是这副德行。”眼前的女子挖苦道,扬起手中的流苏,“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是……”他发出喑哑的声音,想撑起身子,却始终因为力气不足而作罢。

那女子将流苏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想要啊?那你就快好起来,你好起来我就将流苏还给你,怎么样,公平吧?”

他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心中陡然升起几丝感激之情。

在养病的这段日子,他知道了那女子是莨国唯一的公主,而他便住在这莨国公主的寝宫内。

楚国与莨国这些年来剑拔弩张,两国均知开战是迟早的事情。吴武掐算着日子,似乎应该离去了。

这天他刚一踏出门,便看到那公主手托腮坐在那****跳下去的湖边,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他刚一走过去,她便看到他在湖面的倒影,转头一笑:“你出来了?”

“嗯。”他微微点头。

她从怀中拿出那串流苏,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这是你的东西,还给你。”

他兴奋地刚伸出手,便看到她又将流苏收回,撇嘴道:“你要永远记住我的名字,我才把东西还给你。”

他有一刹那的恍惚,这句话有惊人的熟悉,令他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便听到她话里似乎含着笑意:“我叫许温琅。”

他逐渐跟温琅熟悉起来,这个异国少女性格霸道,却善良活泼、善解人意,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事情,她绝对不会逼问。除了一件事,她似乎对那串菩提流苏有着独特的浓厚兴趣。

“喂,我说,你这么宝贝你的流苏,到底是不是心上人送给你的?”这天她又来到他身后纠缠,他看着她在湖中的倒影,无奈道,“公主就这么想知道?”

“那是当然。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

相处的日子里听惯了这样的话,吴武也不以为意,只是突然望着她若有所思:“我好像该回去了。”

她愣了一会儿,傻傻地抬头望着他问,“我们这些天的相处,你会一辈子记得吧?”

他沉默下去,慢慢松开手臂,道:“会的,公主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谁要你记得这个了?我是说你会不会一辈子记得我?”少女眼中的感情明媚而热烈,他却只能当做没看到,淡然说,“有区别吗?”

“当然有!”许温琅想与他争论,却忽然看到宫内冲进来几百名士兵,踏着齐整的步伐。

带头的将军脸色阴沉,望着二人道:“公主,我奉皇上之命,前来捉拿楚国逆贼。”

温琅毫不知情:“你在胡说什么?他不过是个普通的楚国人而已。”

将军指着吴武道:“公主,你知不知道你救的这个人,是楚国当朝将军——吴武!你留着他将来攻打我们吗?”

“你胡说!”温琅转头凝视着吴武,慢慢道,“我只信你说的话,你究竟是不是?”

吴武看了她片刻,吐出两个字:“我是。”

温琅身形一晃,嘴角却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为什么不骗我?”

“因为不想,也不能骗你。”说罢,吴武平静的对他们道:“罢了,你带我走吧,反正我这条命也是莨国给的。”

“不行!”温琅突然挡在他身前,“你这条命是我救的,除了我,谁也不许夺走。”

“公主!”将军沉声道,“请公主不要胡闹。”他吩咐道,“来人,带他走!”

“你们谁敢!”温琅一声喝斥,众人跃跃欲试的脚步便又停驻不前。她拉住吴武的手,低声道:“我们走。”

吴武本应挣脱,然而,鬼使神差地,他却任由她握住自己的手,在身披铠甲的几百人面前从容离开。将军突然大喝一声:“站住!”他命令众人将二人围住,眼里全是怒意,“公主若是执意如此,属下只好带公主一起去面见皇上。”

几百名士兵齐刷刷地亮出刀,温琅知道,只要吴武被带走,便绝无生还的可能。

“我跟你们走。”吴武声音淡然,放开了温琅的手,摇了摇头,“不必再为我费心,吴武承受不起。”

她微微一怔,霍然从他怀里拿出那把匕首——她知道他一直随身携带。

吴武心中一紧:“你要干什么?”

她抽出匕首对准自己心口,望着他们道:“放他走,不然我就死在你们面前。”

“公主?”那些官兵僵在原地,吴武亦是一愣。

那将军不信她会真的刺伤自己,咬牙道:“来人,将他们二人……”

“住手!”温琅高呼一声,对着自己的心口猛地刺下去,血色染红了那条匕首上的流苏……

吴武猛地将她抱住,直直地盯着她,震惊万分,然而除去震惊,心中又有一种复杂的情愫。她在他怀里,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然而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说:“放他走。”

她紧紧捏着那把匕首,似乎随时准备拔出来再度给自己一刀。

官兵慌忙道:“快传太医!放他走。请公主勿再做傻事!”

她虚弱地望着他,似乎极为不舍,却说:“快走,你再不走,我也保不了你了。”

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为什么?”

她微微笑了笑,声音很低:“你都忘记了呢……这流苏,你可还记得是谁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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