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的西域瀚海(今新疆塔里木盆地区域),发生过一次诡异的战争,而这场战争,却是没有被载入史册。
飞扬的枯沙缓缓平息了下来,一行西域的商队翻过山丘,终于能到山坡之上作停休憩。此刻已是黄昏,夕阳正渐渐落下山头,而东边已然升起了那昨夜曾来过的涩月。
商队之中的她,摘下了头顶的黑色方巾,山风掠过,吹拂起她迷人金色的长发,细如柳条的叶眉下,一双晶莹的蓝色眼瞳正眺望着那条通往归途,通往婚姻的路。隔着面上的莹纱,她轻声淡出:一朵孤傲的雪莲,皎月之下,盛开在你的河川,你的眼眸,是否曾为她眷恋,你的双眼,是否为她失眠,幽幽寒夜之下,她一直都在等待着你,那么温柔的看她一眼,即是那动情如火般的温暖,她的情郎,她的心兰。
在旁的侍女听闻了她的诗句,随之叹了口气,劝慰道:“公主,奴儿看今日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明日一早再回大食(倭马亚王朝时期),后面那些克莱什勇士们已经扎好了帐篷,瀚海这里夜晚十分枯冷,还请公主您早些进去。”
美丽的她没有言语,轻轻点了点头,隔着紫色的莹纱,还可以看出她的脸上却是露出了隐隐的无奈,那眺望的目光仍旧停留在山坡之下,正对阵的两国大军。
…
山坡之下,大周的安西都护府两万大军正在与突厥的五万大军对阵,至此,已是有近五个时辰,仍是不见有一方主动开战。
一丝缓风吹过,两万安西都护府大军之前,一名身着雁翎铠甲的年轻将军,按耐着一脸的焦急之色,缓驾着马,来到了安西主帅面前。
“父亲…”
年轻的将军还未说完,就被一身繁花铠甲的主帅怒目狠狠打断:“龙湛将军,我都给你讲了多少次了,战前军中没有父亲,只有主帅。”
将军龙湛迎来如此怒吼斥责,埋下自己的头来,不敢有一丝抱怨之色,反而是拱起拳道:“主帅,突厥人这次带了五万大军来袭我瀚海边境,自前日接到斥候线报,我两万安西军士日夜赶到瀚海,且又是在此对阵近有五个时辰,此刻,末将见将士多有体力不支之象,照是这般下去,我安西大军绝对是没有胜算的。”将军龙湛讲出了自己的隐忧,见主帅仍然直直的看着自己这处,像是赞同又像是还在等待着自己的即出之言,继道,“末将认为,我安西军该退至后方那片山谷之中,利用西南角一片的山丘之势,领箭手登上山谷之上,以作严密待守,料想那突厥大军见了,定是不敢贸然袭来!”
听完将军龙湛的建议,那主帅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突厥大军,点了点头:“龙湛,你确实长大了,想法不错,不过,你觉得突厥人还会给时间让我们去后面那片山谷么?突厥这次经阿尔泰山由西袭来,虽是五万势大,不过是各地征收的一群散兵游勇,突厥主将阿布浑知道是我这次亲自挂帅,所以才不敢贸然开战,此刻若是我安西大军有丝毫退象,他阿布浑就会率领骑兵全面袭来,待到那时,我安西大军才是真的没有胜算了。”
主帅之言,却是道理明晰,想两万安西大军对阵五万突厥大军,若是退得一步,那必遭追袭。
纵使如此,将军龙湛仍是忧心忡忡:“主帅所言甚是,可是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主帅看着还是一头雾水的儿子,摇头苦笑而起:“我自有那破敌之法,命令全军,阵列待敌。”
…
瀚海,夜晚时分,是凄寒无比,而白日之时,却又酷热难耐,又有多少亡灵枯骨戍守在此?眼看天已近黑,东升之月渐是明亮。突厥大军后方的十里之地,一身明光铠甲的男子跳下了马,他悠显一笑,把手中的横刀递给了身旁的卫兵,蹲下身子后,用手探摸起这脚下的戈壁黄沙。
“伯符叔叔,你看这是今日早上突厥大军行走过的痕迹,我们已经绕道他们后面了。”
战马之上,一位身形魁梧,已经看似五旬的将军扒开羊皮酒壶狠狠的喝了一口。
“只要主帅能牵制住突厥的骑兵,我们这安西五千精骑,从后面就能把那群突厥崽子给冲垮喽,这帮突厥崽子怎会料到你父帅的这条计策。”讲罢后的伯符将军,隐隐偷笑而起,擦了擦短须上残留的酒珠,拉下了脸来,生肃道:“龙塍啊,你这次死活要跟着叔叔我来,你父帅可是不知道的,他一直都让你好好习文读书来着,可你偏喜欢这行军打仗凑热闹,等是这一仗打下来,你父帅要治叔叔我的罪,你小子可别跑了,要给叔叔我担待一下,否则从小到大我白疼你了,知道没?!”
听过伯符将军的顾虑,龙塍嬉脸一笑:“伯符叔叔,我知道了,你看大哥十八就跟着父亲领军了,我现在都二十三了,父亲就是让我在府里闷着看那些破书。再说叔叔你从小就教我这军战之法和武艺,我可是你唯一的真传弟子啊,不出来让我那父亲见识见识,给叔叔你露露脸,不然怎么对得起你这安西都护府第一虎将的威名。伯符叔叔,你说龙塍讲得对不对?!”
伯符将军听完龙塍所讲后,起了丝无奈,谁让这龙塍是主帅龙广最疼爱的次子,平日里,龙塍的大哥龙湛也是让着他,这全军大将遇到这小子也只有无奈摇头的命。
怔了怔言,长孙伯符严肃道:“龙塍,我可告诉你呀,咱们来的时候可商量好了的,如果战事开起,一旦两军相击,你小子可要跟紧叔叔我,不然我可没空找你,这刀兵无眼,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就把我们全都祸害了,知道不?”
“知道了,伯符叔叔您就放心吧!龙塍就在后围策应,绝对服从叔叔你的安排,不会给咱安西大军添麻烦的。”龙塍嬉笑讲罢,一个挺身跃到马上,头也不回,拔出马背上的陌刀便是疾弛而去。
伯符将军见状,本想再多叮嘱几句,哪曾想,这小子溜得比兔子还快。
“这小兔崽子!”
长孙伯符又是大手一挥,向后起令道:“后方军士,全力跟近。”
闻长孙伯符出令后,一群安西精锐的骑兵队伍浩浩荡荡的向着突厥大军的后方袭近。
…
安西大军和突厥大军的阵前,夕阳逐渐西下,留下残余的斜晖,而东天之上的新月已是越来越圆,越来越亮。
安西军主帅龙广看了看身边将领们,再看了看后方的安西大军,见士气昂然,向着身旁龙湛令道:“龙湛将军听命,此刻本帅命你前去会会突厥的阿史那布浑。”
龙湛扣上自己的燕翎头盔,一个拱拳:“是,主帅!”
驾起骏马,龙湛便是一人一骑向前奔去,来到了两军对阵的中间之地,歇马徘徊了片刻。
“我乃安西护都府,前骑先锋大将—龙湛,尔等为何带大军到此,意图侵我大周西域边境?”
突厥大军之中,阵兵退让,奔出两骑,正是主将阿布浑和一名文吏打扮的译官。
阿布浑在译官耳边低声细语,译官便向着龙湛开口回道:“我帅奉我突厥可汗之命,向贵周要回我突厥汗国旧土,若是你安西大军执意阻拦,我突厥大军便会行破竹之势进攻,到时,你们想逃也没有机会了,故此,你等还是速速撤军才是明智之举!”
龙湛听后,冷冷一笑:“这方圆百里瀚海之地,本是我大周国土,岂容尔等,在此亵侮!”
译官在突厥主将阿布浑耳边私语之后,阿布浑面露怒样,随即举手示意,只看译官傲慢言道:“我帅尽率五万突厥精兵,然而你安西只有不过区区两万之众,怎敢与我突厥抗敌?我看你们还是快快退去,让出瀚海之地,我突厥大军便是不会追杀。”
龙湛把手里中的陌刀一把掷插于地,起指高吼:“好大的口气,我安西大军在此阵前立誓,以此陌刀为界,过陌者,必尽诛!”
译官把龙湛高声之言翻译给阿布浑后,阿布浑立即挥手而起。
得了主将令,突厥军鼓震响,马嘶铁鸣而来,所有骑兵高举手中弯刀,摆出了一副放缰奔脱的架势。
回到安西大军前的龙湛向着主帅点了点头,主帅龙广便是转马向后。
“我安西大军何在?”
两万安西大军齐声高答:“在!”
“外敌要破我边境。”
“杀”。
“抢我土地”。
“杀”。
“掠我父老妻女”。
“杀。”
“众将听我号令,卫国护境,尽诛侵国之贼。”
主帅龙广令声刚歇,安西军军鼓缓缓从低沉转入高亢,各军士立举起自己手中刀枪,愤怒满布双眼。
龙广再看已经奔袭而来的突厥骑兵,高喊令出:“列战旗,虎威步武军筑阵,陌刀军策应,神弩营准备。”
在盛菊锦绣的朱红色战旗之下,安西虎威步武军持盾延展,逐渐把安西帅台护卫了起来,两旁的五千陌刀军策应奔袭,神弩营纷纷满弦上箭。就这样,一座壁垒般的防御大阵就此展开,而安西军主帅龙广在阵中轻冷一笑:“阿布浑,你终于上当了。”
…
不远之处的山峰缓坡上,身着绯红西域服饰的美丽女子将这场正发生的大战看在眼里,她高高的鼻梁之上遮盖着一张紫色的莹纱,莹纱之下她轻轻笑了出来:“雪奴你看,下面是东唐(大周)和突厥两军正在对决,你觉得他们谁会胜利呢?”
雪奴探看着一眼战场两军形势,皱着眉:“奴儿觉得,要是放在平日里,东唐那般强大,突厥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更别说现在是东唐的武周女皇执政,那可是各国朝服,就连我大食也与他们休兵调和了。公主你看啊,他们都在这里列阵了如此之久,怕是我们来之前就在这里了,瀚海这里白日时酷热无比,他们现在身体都吃不消了才开始打起来,突厥看起来人更是多了东唐的人两倍有余,而且东唐军队没有骑兵,仅靠步卒怎么会是突厥的对手,西南角明明有山谷可以凭险而守却是没有去,要依奴儿看来,东唐必败。”
美丽女子看着侃侃而道的雪奴,赞赏道:“有长进了。”
雪奴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袋瓜,陪着颜笑:“公主,我只是随口想出来的。”
“突厥必败!”
“什么?”雪奴被这决然一回给说惊了,惊讶的看着美丽的女子,“公主,怎么会?”
那公主停下自己若隐若现的笑容,紧眉出口:“有险而守,想着的只是打平或者抵御而已。如果放弃那么优势的山谷,只带区区两万人到山谷之前阻击,岂不是以卵击石?再说东唐素来兵多将悍,怎会只有两万人来参战?如果这位将领不傻,他必是有十足的把握赢得这场战争。况且,经历炎日灼晒的两军,战力都是有所损耗,大唐两万战力有所损耗,突厥五万损耗怕是更多。”
“公主你是说,炎阳西下,突厥人一直都被烈日灼晒。”雪奴再次查看那片山谷之地,双眼一个愣神,才是发现大周的安西军一直背对着斜阳,而突厥大军自来瀚海对阵之时就是一直被烈阳所照射,“难怪东唐的人会选择在这片山谷前面,可是这也是势力悬殊啊,莫非东唐有一支精锐在这附近?”
“是骑兵,一队精锐的骑兵。”
雪奴看着周围的缓峰平地,努力搜索着:“在哪?我怎么没有看见?”
而就在此时,地上强烈的震动起来,雪奴慌忙护住身旁的美丽女子:“公主,是地崩了么?”
是为公主的女子轻轻一笑:“东唐的骑兵来了,看样子挺多,雪奴快去把我的纱衣取来遮挡下沙尘。”
…
此刻,夕阳已经完全落尽,那一轮皎白的新月,恰好似安置在不远的缓峰之间。月中,一位身着白色披风的将军骑驾着一匹黑色的骏马跃上山坡,待他举陌高呼之后,才从美丽女子的眼中俯冲袭去。
月下,他手持一把七尺陌刀,单握马缰,随黑色骏马疾驰而去,其后的披风随风起扬展开,再看那披风之上,锦绣着一朵盛开的金菊。
…
那男子跃马之时刚好与新月重合,大食公主看得呆了。
“奴儿,这位身着白色披风的将军定是东唐的一员骁将吧?”
听是公主心思蠢动,雪奴隐隐偷笑:“公主,你都没看见他长什么样,就这么说了,再说你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水给泼醒,大食公主轻叹了一口,没有再言语下去。
月下两方的鏖战,仍然在惨烈继续,大食公主却是摇了摇头,多出一份隐隐担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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