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看到身后的少年少女们都站住了,且每人都听从吩咐,紧紧地抱住齐胸高的一根粗藤。铭回过身来,向山凹的上方看看,取出事前准备的绳索,在前端绑上一个重物,甩动起来,然后抛出。绳索前端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向上飞去,当穿出铭选好的一棵大树的一根粗壮的横枝时,他轻轻一扽绳索,前端的重物受阻,在横枝上飞快地绕了几个圈,缠紧了。
铭使劲拽着绳索试了试,又回头看看身后的人,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开始蹦了起来。他越来越使劲,借着嗜血藤的弹性,也越蹦越高,最后和山凹的顶端几乎相齐时,他猛地一拽手中的绳索,人顿时横着飞了出去,一眨眼,便附在绑着绳索的那棵大树上,看得后面的蓝眸族少男少女们目瞪口呆。
铭重新系紧绳索,将绑着重物的那一端扔了下来,一个夏族少年接住。他并没有像铭那样弹跳,然后横飞,而是将绳索绑在索桥最高的一根嗜血藤上。他又将几根绳索抛给铭,铭在树上一一绑紧。之后,夏族的少年们开始逐一攀着绳索,到了树上,然后跳到地面。
喀看到所有夏族少年都是先将一根绳索缠在腰上,然后再拽着另一条绳索向上爬。而上面,有少年始终将他腰间的那根绳索拽紧。凹崖并不是很高,只有几十米。他想:这样谨慎,至于吗?
由于绑了几根绳索,可以两组一起上,所以效率还是挺高的。
最后一个是夏族少年钧,他没有急于攀登,而是转身对喀说道:“告诉后面所有的人,不要向下面看,尤其是在攀爬的时候。”
刚才注意力全在铭的身上了,听了钧的话,喀下意识地向山凹里看去,顿时,毛骨悚然,惊出一身冷汗。他这才明白,第一个上去的铭,为什么要采取蹦跳的方式了。
下面的嗜血藤正在进食刚才从对岸掠来的食物,而场面竟是那样的血腥惨烈。嗜血藤的进食竟然是这样的,那些长度不够,没有攫取到食物的,就抢夺别的嗜血藤的猎物,几条嗜血藤缠住一个猎物,死扯硬拽,将猎物撕扯的支离破碎,鲜血迸溅,而血腥味又刺激了其它藤条,参与争夺。猎物被撕成一条条、一块块,而这样,又恰好利于嗜血藤的快速吸收。
钧说道:“现在嗜血藤都兴奋了。这时如果有什么掉下去,肯定要沾染上血渍,无数条嗜血藤会上来缠绕撕扯,下场可想而知。”
喀不敢轻视了,对后面的蓝眸族少男少女们进行了一番嘱咐后,带着戎,采取夏族少年的方式,各用一根绳索缠住腰部以作保全,然后拽着另一条绳索向上攀援。
后面的少男少女们学着他们的样子,一对对地爬上去。用号角进行沟通后,其它组开始陆续渡河。
喀向铭说道:“嗜血藤的动作并不是很快,这样的速度,根本捕获不到活物。”
铭说:“是的,它捕不到活物。只能猎获受伤不能跑的,或者刚刚死去,血液新鲜的动物。嗜血藤对血液变质的动物没有反应。”
喀疑惑说:“那样,嗜血藤岂不是基本上得不到食物?”
铭说:“实际上,嗜血藤是处于常年干枯状态的,它干枯的原因不是缺水,而是因为没有鲜血的滋养。干枯的嗜血藤非常容易折断,这也是为什么只有这个山凹里有嗜血藤,并且长不出去的原因了。外面的一旦干枯,就会被大风吹折或被激流冲断。”
喀“哦”了一声,听铭继续讲解。
铭说:“我们最后十几天翻越的那片山区,属于常年干旱区域,而且每年当中还有三个月的无雨期。每逢这个时候,山区里的小溪湖泊都没有水了,动物们都跑到拖拖河来饮水。这时,河岸边就会发生一些动物间的厮杀,随着风向的转换,血腥味就会吹到这边。而嗜血藤有一个特点,一有血腥味就会被引动激活,干枯的藤拼命吸水,几个呼吸间就会枝叶繁茂,然后迅速地向对岸蔓延过去,伺机捕获猎物。过了无雨期,它们会很快枯萎,等待来年的这个季节。这是它们正常的生长。我们要过河,就会主动的用血液去引动激活它们。”
喀和铭交谈着,其实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过河的每一组少男少女身上。现在,过来的已有三分之二,在他们后面不远处,选择了一块较为平坦坡地上休息,等待着其他人。过河过程中时有情况发生,但都是有惊无险,还算顺利。
其实,喀的内心一直紧张着,毕竟少年勇士队刚脱离了勇士大队,关键是队伍里差不多有一半是少女,这不由得他不格外担忧。由于一大半的人都安全地渡过河来,后面的小组按部就班,有序地继续着,他的心略感安慰。他向河对岸注视了一会儿,又看着索桥上正在渡河的一组已经接近山凹,轻舒了一口气。敛回目光时向脚下的山凹内扫了一眼,忽然,没来由的心头一紧,又看向下方,眉头微微皱起。
喀向铭说道:“你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铭低头看去,先是一愣,犹豫了一下,瞬间脸色大变,冲着索桥上的少男少女们大声喊道:“快,快,快上来!”随即转头对喀说:“赶紧通知那边,停止渡河。”
喀见事情紧急,没有时间问清缘由,先让人吹响号角,让河对岸的少男少女们不要上索桥。
后面歇息的少年们,先是听到铭焦急的喊声,继而响起了号角,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很多少年围拢过来。然而,他们只看到一脸焦急的铭和神情有些肃穆的喀,其它的什么也没有发现。倒是索桥上的人,在喀和铭的催促下,不断地加快着速度。
很快,这一组的少男少女在上面的人的帮助下攀上了凹崖。他们惊魂甫定,神色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这时,喀和夏族的一干少年的目光,全部凝聚到了凹崖的下面。
山凹内,刚才引起喀注意的数十株只有几米的嗜血藤,此时已经有几十米长了。这些嗜血藤茎绿叶碧,一看就是新生的,现在还在极速生长着。之所以引起喀的注意,恰恰是因为它的生长速度,已经像某些小型动物的中速跑,比前面那些嗜血藤过河的速度何止快上三到五倍?此刻,它们已经漫过绳索在索桥上的捆绑处,并继续向前蔓延着,有几支顺着绳索向凹崖上攀来。
喀盯着极速蔓延的嗜血藤问:“怎么回事?”
铭的目光也在这几棵嫩藤上,说:“不知道,我也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难道是因为吸过某种特殊的动物的鲜血后变异了?”
两人的思维即时闪过之前狩猎的那百多只猎物,并没有异常之处。
这时,旁边的夏族少年钧说道:“我知道。”
喀和铭同时看向他。
钧说道:“其实,这是嗜血藤的新芽。嗜血藤每二十年发一次新芽,而且是在这一年旱季到来的时候。你们注意到没有,我们在到达沱沱河之前十余天的日子里,没有下过一次雨,就是说,这里的旱季已经开始了。而今年,正好是嗜血藤发芽的年份。再过若干天,对岸就有无数干渴的动物到河边饮水了,它们之间的杀戮必不可免,这也是嗜血藤蔓延到对岸猎食的时候,同时开始萌芽。我们不过是提前若干天引发了而已。”
钧继续说道:“这种情况二十年一次,又是发生在短短的旱季,而我们如果不是出使蓝眸族,很少有人来到这里,所以几乎没有人知道嗜血藤发芽是个什么样子?更没有人见过。”
钧说:“嗜血藤的新芽很恐怖,为了迅速成长起来,比老藤的缠绕和攻击凶猛万倍。”他转头问道:“有刚捕获的猎物吗?”
蓝眸族人有随时狩猎的习性。这里荒山野岭,人迹渺茫,草树茂盛,动物繁多,就有早渡河的少年顺手捕获了一些猎物。送上若干只,钧将猎物伤口豁大一些,投下凹崖。山凹内即刻像开锅水一样沸腾起来,仿佛那下面不是藤类,而是无数的蛇类动物翻滚绞杀在一起。新芽速度胜于老藤,所以绿枝乱串,碧叶翻飞,让上面看的人眼花缭乱,惊悸不已。此刻,他们心中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如果是人掉下去,眨眨眼就会被撕得稀巴烂。
喀忽然转头向钧问道:“这怎么办?后面的人怎样渡河?”
一个蓝眸族少年看着索桥说:“你们看,那些新藤不往前走了。”
钧看一眼说:“应该是没有新鲜血液补充供应,抑止了它们的生长。”
蓝眸族少年说:“就这么些新藤,我们像刚开始那样,用刀子把它们都斩断不就可以了?”
钧没有说话,沉默着。
铭开口了,说道:“钧刚才说了,嗜血藤二十年才发一次新芽。我们如果把这些新芽斩了,不知道对下面山凹里的嗜血藤会产生什么影响,万一影响到它们的繁殖从此灭绝了呢?”
蓝眸族少年奇怪地问:“灭绝了又怎样呢?”
这回,铭也沉默了。
对面响起了号角,是筇在问: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停止了渡河?
铭说道:“扎木筏吧。”
喀看着湍急的河水,忧虑地问道:“能行吗?会被河水冲向下游的。”
铭说:“我们本来就应该向东面进发。这样,我们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出几百米,接应他们。”
喀见铭和钧都不愿意伤害嗜血藤的新芽,同意了他们的意见。又商议一番,将决定传给了河对岸的筇,然后开始着手准备。
几个蓝眸族少年,将绳索连接了数百米长,一头拴上重物。对面一个少年攀上嗜血藤索桥,走到了距嗜血藤新芽只有几米的地方,在河水的咆哮声中,两边的喊话基本能听的清楚。喀这边的少年将投抛了几次绳索,索桥上的少年终于接住了;又接了同样的两根绳索,然后返回了。
这个时候,筇已经指挥着众少年开始伐木及收集藤条,准备扎起木筏。
喀、铭带着众少男少女向下游走出数百米,将绳索系在几棵粗壮的大树上;对岸也将绳索的另一端系好。
几个时辰后,木筏扎好,筇开始安排人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