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走出盆地草原开始算起,苍带着勇士大队向西南的方向已经连续走了七天。这七天当中,除了翻越山脉,还是翻越山脉。要说有什么变化,就是越向前走,山势越加险峻,草木也更繁茂;同时山涧、溪水、河流也渐渐多了起来,积水形成的大大小小的湖泊,如一块块美丽的宝石镶嵌其间。
继续向前走,山势下降,地势趋向于平缓。水泽也逐渐多了起来,不断地三两相连,形成越来越大的湖泊,最后,有的山成了湖泊中的孤岛,又有山将水隔断开来,形成山中有水,水中有山的美丽景观。
蓝眸族人本不善渡,这样一支大军,也不可能涉水前进。苍只能选择在大约的方向不变的情况下尽量绕行。让他及向导们苦恼的是,至今还不能回归到熟悉的行进路线上。
这一天正行进间,笳忽然凝神侧耳,眼睛看向东南面浩淼湖泊中的一座孤岛。喀恰好走在他的旁边,问道:“笳,怎么了?”
笳回答:“那边有情意悠长愉悦欢欣的音乐。”
喀顺着笳的目光看去,很远,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岛屿的外形。他集中精力地听着,除了微风轻拂,水浪荡漾,什么也没听到。看看笳,已是沉醉其中。
喀忽然眼睛一亮,向笳问道:“你肯定那边有乐曲声?”
笳点点头,说道:“很多的乐器在吹奏。不过,有合奏,但更多的是独奏。”
喀没有继续和笳对话,急忙走到苍的身旁,对他说道:“笳听到那边岛上有音乐声。”
“哦?”苍满怀希望地向湖中的岛屿看去。不过,他和喀一样,由于距离遥远,除了风声水声,什么也没有听到。
勇士大队急于回归正确的行进线路,但若干天来,没有碰到一个当地的蓝眸族部落,无法找人询问。如果那个岛上真的住有蓝眸族人,对于此刻的勇士大队,无疑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苍看看天色,已近中午,便说:“也到歇息时间了,让大队停下吃饭。我们去几个人,到那个岛屿上看看。”
几十个蓝眸族勇士按照吩咐,伐来几棵大树和若干藤条,去掉杂枝乱叶,用了一个多时辰,扎好一个大木筏;推到水里,扯起皮帆,几个勇士划起简易木浆,载着苍、向导、喀等几个人,向湖中的岛屿驰去。临上木筏的时候,喀想了想,叫上了笳。笳略有犹豫,还是去了。戎要跟着,喀也没有拒绝。
湖面的水很平静,清波荡漾;微风徐徐,木筏缓缓地行驶着。
慢慢靠近岛屿,音乐声也渐渐清晰起来。木筏靠岸后,他们登上岛屿,划木筏的几个勇士留在原地等候,苍和喀等人,朝着音乐传来的方向寻声而去。声音从一个坳口里传出,他们向里面走去,转过一个山角,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怎样的一道风景啊!他们看着前面的景色,一时竟然呆愣住了。
千想万想也想不到的是,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内湖,湖中又有许多渚岛。目光所及,无论汀岸还是洲渚,都是绿色葱茏,繁花似锦,鸟声啾啾,彩蝶翩翩。
到这时才发现,他们听到的音乐声来自四面八方,在山间回响形成和音,从他们进来的坳口传出去,向远方传播。
根本不用笳这样的专业人士,即便是喀也能分辨出,所有的乐声都是吹奏出来的,里面没有弦乐。
有人发现了他们,于是,传递讯息的哨声响起,远远近近,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声音在四面山壁间回应。
苍和喀等人都明白这些哨音的作用,但辨其声虽高亢却并不尖锐,不似遇敌示警的意思,稍稍有些安心。他们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呆在原地不动,静观其变。
很快,就有若干人分几队从不同的方向赶来。当他们的身影映入苍和喀等人的眼帘,他们的惊讶更甚于刚才看到此地风景时的程度。
来的每一队人都是青壮年,男女混杂。让苍和喀等人吃惊的是,他们所有的人都赤身裸体,片褛不沾。及更近前,到了面前不远处,苍和喀等人看清他们的面目,心中惊疑的程度更无以复加。
来的人已经有数百,可以看到,还有人正在不断地赶来。他们在几米外站住,和苍、喀等人相互打量着。此刻,把苍、喀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是,其中的男人们模样竟是如此相似,像是一家人。好在他们所有人都面相和蔼,看不出一丝的敌意。
终于有一个老者赶来,同样是赤身裸体。他走前几步,自我介绍叫委,说道:“不知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蓝某族人?怎么会进入到我们岛中湖?”
苍回答道:“我们是支援夏族的勇士队,走迷了路,碰巧来到你们这里。”
委明显地迷惑起来,问道:“夏族是什么人?勇士队又是什么?”
苍和喀等人又惊诧了一回:怎么,他们竟然连夏族都不知道?
戎有些羞涩,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都不穿衣服?”
委笑了,说:“我们一生当中穿衣服的次数不多,很多人或许只有一次。”
戎越加好奇,追问道:“那你们在什么时候穿衣服呢?”
委回答:“去神谕的高原的时候。去那里如果不穿衣服,是对大神‘梅西耶’的不敬,大神会降下惩罚的。”
喀问道:“你们平时为什么不穿衣服呢?”
委说:“我们除了去神谕的高原,从不出这个岛屿,也从来没有外人来这个岛屿,大家彼此熟悉,而且洗浴捕鱼,每天要和水打交道,何必要穿衣服呢?说起来,你们还是自我出生以来,在这里见到的第一批外来的人呢。”
啊!苍和喀等人吃惊了:这里的人是完全封闭的,他们自给自足,从来不和外面的人打交道。
苍问道:“你们这里住着多少人?靠什么为生?”
委笑了,说:“人大概有两三万吧。我们这里水中有捕不完的鱼,四周山上有打不完的猎物。不过,我们主要是捕鱼,偶尔狩猎。”
喀问:“你们不种植吗?”
委说:“山上的野果及其它食物,采也采不尽,我们干嘛要种植呢?”
苍和喀都无语了。
笳插空说道:“我们是听到音乐声才过来的,但看起来你们不像有庆祝活动或者舞会,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吹奏乐器呢?”
委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每天要么在水中洗浴,要么就吹奏乐器和跳舞,或是男女成对,或是许多人一起。”
喀想:这里的人好富足悠闲啊。
笳注意到,很多男人手中拿着单支或几支扎在一起的带孔的木管或竹管,有的甚至只是拿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草或树的叶片。看来,这就是他们用来吹奏的东西了。他感到奇怪的是:他们没有鼓或琴类的乐器吗?
此时,苍却担忧起来。这里的蓝某族人的生活环境完全处于封闭的状态,他们甚至连夏族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去夏族的路呢?看来找向导的事情要泡汤了。不过,同样的问题,喀却是另有想法。
喀问:“你们是怎样去神谕的高原的呢?”
委说:“我们有小舟,渡到对面的岸,然后循着古道走就可以了。”
喀说:“你们能把我们带到你们的古道上吗?”
委欣然答应,说:“可以。”他邀请到:“到我们居住的地方去吧,晚上举行篝火舞会,顺便尝尝我们这里的胖头鲟鱼和花斑水鳐。”他看一眼戎说道:“你们怎么只有一个女人呢?”
喀想:或许有蓝眸族人的地方,一定有篝火舞会。
苍对委说:“我们有很多人呢。”
委闻言向苍的身后看去,疑惑地问:“在哪里?”
苍指着坳口的方向说:“在那边的对岸。”
委笑笑,豁达地说:“让他们来吧,一起参加我们的篝火舞会。”
苍苦笑着说:“来不了,人太多。”
委惊奇,问:“有多少?”
苍回答:“和你们这里所有居住的人一样多,而且还有数量很多的战宠和牲畜。”
委顾不上询问什么是“战宠”了,苍说的人数已经把他惊着了。
苍觉得喀询问出来的他们去神谕的高原的古道很靠谱,说:“你现在派几个人,送我们到你说的那条去神谕的高原的古道上就可以了。”
老者没有犹豫,旋即答应了,并着手安排。
半个多时辰后,几个精壮的男子来到他们的身边,可能是因为要离开这座孤岛,哪怕是暂时的,他们还是穿上了衣服。让喀等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衣服比自己的还要繁琐复杂。真是奇怪的部落,要么不穿衣服,若要穿时,却是这样的庄重。不过,想想也应该:毕竟一生只穿一两次呢。
来的精壮男人每人拖着一只独木小舟,能载两到三人的样子。一起到岸边的时候,他们看到苍的勇士大队扎的大木筏,震惊得眼睛瞪得溜圆。考虑到他们一时未必学得了如何驾驶大木筏,苍没有劝阻他们放弃独木舟。然后,由他们划着独木舟在前面带路,一起驶向对岸。
喀和被启发的苍的判断是对的,这个部落的古道极有可能和勇士大队的行进道路有着十字或丁字交叉。果不其然,一天之后,不仅是向导,铭等一干夏族的少年,也认出了奔赴夏族的路线。因为,他们的地标是山川江河,辨识度还是很高的。
勇士队的大木筏留给了那个孤岛里的部落,还教会了他们如何驾驶。离开湖岸的那一刻,喀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这样大的一个摆渡的家伙,使运输的速度和载量提升了许多,这会不会给这个孤岛部落的生活带来变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