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勇士大队的人都没有想到,脚下的盆地草原竟然会如此之大,他们在胡须桉林带的路上已经走了八天,毫无接近边缘的迹象。如果不是之前妁说过这条路贯穿盆地的南北及草地的危险,说不定他们会另寻途径。
天色还是那样,雨一直下着,周围的景致一如初始,数十或许几百种的动物也都看得眼熟了,没有了刺激视觉的兴奋点,受之影响,心情也慢慢感到阴郁和压抑。
尽管如此,人还能忍受,但北方来的一些不适应阴雨天气的兽类,则越来越焦躁不安,对于驯服它们的人类还好说,对于一路经过的旁边的一群群本地兽类,它们暴躁的气息越来越浓厚,仿佛已经到了攻击前的临界状态。
就是在这一天,行进中的勇士们发现了,胡须桉林带的两边,进入盆地后一直是刚没过脚踝高矮的草,走着走着就比膝盖高了,到了傍晚,竟然超过了他们的腰部。
喀和筇等人马上意识到,妁所说的金丝毛尖草最后几天的疯长期到了。
苍有点兴奋地对身边的人说道:“按照妁的说法,金丝毛尖草会疯长五天,然后雨季就会结束,而我们也将会走出盆地草原。”
由于有了雨季结束见到阳光的预期,勇士大队所有人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这就是希望的力量。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勇士大队的人们发现,金丝毛尖草的高度已经超过两米,视野完全被遮挡住了。到了此时,勇士大队中或许只有貔兽不用借助其它物件,仅凭自己的高度就能看向远方吧?
勇士们还发现,栖息于胡须桉林带的盆地草原的动物们,也开始有了反应。其中,食草类动物的动作尤为明显。它们来回地走动,尾巴略显焦躁地甩动着,还能听到大型动物促急的喘息和偶尔的响鼻。
到了金丝毛尖草疯狂生长第五天的时候,勇士大队所有的人都无语了——这还是草吗?或许因为水分和营养充足的原因,高高的金丝毛尖草并没有倒伏,就那样一棵棵直立着,看样子超过了五米。
这时,胡须桉林带里的光照度几乎没有。本身阴雨天光色就暗,两边高耸的金丝毛尖草差不多挡住了所有的光线。然而,站在林带上的所有的人和动物,心情都豁朗明爽,因为今天是盆地草原雨季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云开日出了。对于人,是因为知道日期;而动物们,则完全依靠它们的本能。人和动物都跃跃欲试,准备回到他们习惯的充满阳光的生活里去。
有人说:“虽然不下雨了,但不知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走出这片盆地?”
旁边的人看着蠢蠢欲动的动物说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可以捕获一些猎物了?”
这真是一个大问题。如果确如所说明天雨水停了,动物们回归草原,在这样的高耸浓密的草丛里捕猎?——至少现在勇士大队里所有的人,谁也没有这样的经历和经验。
雨停了,并不意味着勇士大队同时也走出了盆地草原。实际的情况是,经过若干天来没有补充的消耗,勇士大队储备的食物已基本耗尽。谁又能知道后面还需要多少天才能走出盆地?而动物们一旦进入两边的草丛,没有哪个勇士敢说还能捕获到它们。
几乎所有中队都有人提出这个问题。其实,大队长苍及中队长们也被这个问题所困扰。只是,苍一方面想着对妁的“雨季停止前不猎杀动物”的承诺,一方面是妁说过的话:雨季结束了,勇士大队也差不多走出盆地草原了——这说明,前面的路距离走出盆地不会太远。
苍决定:遵守承诺,坚持到明天。
事情来的比勇士们预期的要早。天尚未启明,还在酣睡着的勇士大队所有的人,都被巨大的嘈杂声吵醒,不用细听,各种动物的叫声、跑动的蹄声清晰可辨。先起来的勇士们隐约看到,雨已经不知在何时停止,动物们看似乱,实际上已经有序地按照体型,从小到大进入到草原。
令所有观看着的人们吃惊的一幕,在昏暗的光线下映入他们的眼帘:食草类动物在回归草原,而食肉类动物则在趁机捕食它们。食草类动物群体对食肉类动物的袭击麻木不仁,听天由命,甚至被捕猎者的叫声都很小,也不那么凄惨。这应该也是它们之间的规则之一,或者说,就是盆地草原的规则。
想想也是。食草类动物回归草原就可以大快朵颐,而食不果腹饿了若干天的食肉类动物,若不趁此时吃饱肚子,因为体力不支,进入草原后再寻迹觅猎,就要不知难上多少倍了?
苍等有经验的猎人何等聪慧?稍作示意,心照不宣,很多勇士随即行动起来。在这个混乱的时刻,勇士大队也算作盆地草原法则内的一分子了。他们心有灵犀,动作迅敏,开始了投掷短矛和箭射的猎杀。
有些规则是不需要用语言嘱托的。比如,勇士们在选择猎物时,会尽量避开那些幼崽和强健者;同一种类,只猎杀很小一部分,不会影响它们的生存繁衍;食肉类和食草类动物大约按一定比例射猎,等等。而且,勇士们狩猎的节奏掌握得十分好,他们不急不徐地一轮轮射箭投矛,没有急着去拖回收获猎物,所以并没有给动物们的行动造成混乱。
动物们的行动何其迅速。晨曦初照的时候,原本熙熙攘攘的胡须桉树林带已经一片寂静。勇士大队所在的位置周围,赫然入目的一只只被射杀的倒在地上的猎物,彰示着之前这里曾是多么的热闹的一块地方。
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出太阳了!”
片刻的沉寂,随之,所有的人欢呼起来。他们蹦啊跳啊,高声呐喊,要把连日来体内聚集的阴郁之气全部宣泄出来。
这是久违的阳光。
虽然只有十几天的时间,但可以肯定地说,整个勇士大队所有的人,都没有过经历过这样长的没有阳光的日子。
有男人激动落泪,有少女喜极而泣。
胡须桉树林带内,不管上方的枝叶缠绕的多么浓密,依然有光线透射进来;而两边的金丝毛尖草,尽管挺拔着五米多高,但也不过达到了胡须桉树高度的一半,双日丝毫没有吝啬它的光辉,从金丝毛尖草上方的空间,大把大把地挥洒进来,把整个胡须桉林带照的通亮,好似在用奢侈来弥补连日来的亏欠。
勇士大队的人们都在欢呼的时候,处在最前端的大队长苍却是神色凝重。他注视着前方,胡须桉林带形成的通道并不是直的,目光在数十米外就被缓弯给阻挡住了。他在想:还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走出胡须桉树林带,也就是走出盆地草原?
早已经有勇士们开始拾掇射杀的猎物,他们本身就是猎人,做起这些事来驾轻就熟,十分麻利。猎物的肉处理好后,大部分储存起来,一部分就作为今天的早餐。此刻,熟肉的香味弥漫了他们所在的这一段胡须桉林带,也飘荡在周围的上空。
早饭过后,勇士大队继续开拔。或许是想早早离开这片自进入以来就淫雨霏霏阴沉昏暗的盆地以及牢笼般的胡须桉树林带,也或许因为见到了阳光心情舒畅起来,勇士大队的行进速度明显地要快于前一些日子。妁所言不虚,走了多半日之后,勇士大队从胡须桉林带的缝隙间,看到了前面的山影。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他们彻底走出了盆地草原,到达了环绕盆地的群山的山脚。
苍决定不走了,原地休整。大多数的勇士们开始忙于安营和准备晚餐。
喀向着山坡的高处爬去,戎随在他的旁边;身后是筇和骃;铭带着骆也跟了上来。不远处,笳本也是向着高处走去,抬头看见了前面的少年少女们,眼神有些凝固,随即停止了脚步。
山上疏散生长各类树木,都不是很高大。地上的草也不是很密,开着各色各样的花。
喀站住脚步,回身望去;戎和他并立一起,一齐望着。前方天空万里无云,一片晴朗;地面绿草茵茵,一望无际;长长的胡须桉树林带,像一条墨绿色的纽带,束在了草原的中间。
喀感慨道:“我们终于走出来了。”
戎沉默不语,却是面带喜悦。
筇站定后,也向盆地草原望去。尽管他和喀年龄一样大,但因为自小数次随同成人们探险,经历要丰富的多。他没有那么多感慨,只是把走过盆地草原当作无数次历险中的一次。若说有什么特别,就是没有阳光的时间长了一些,有点让人郁闷。
铭和骆也到了。骆随即和骃凑到一起,两个少女唧唧喳喳说闹起来,完全没有少男们回首盆地草原的兴趣和感慨。
笳孤自找了个地方坐下,他没有看草原,却瞟了一眼筇的方向。他吟唱到:
你就站在那里
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发梢上没有了
清晨时的露珠
黄昏有只蝴蝶
在你肩上扇动着翅膀
我就坐在这里
感觉到目光轻盈地飘过
过去了淫雨的日子
没有伤感
阳光出来了
却倍觉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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