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翻越过穹峰南麓最后一座副岭时,一些年龄略长的勇士们纷纷回头。他们在心中默念道:别了,塬!
虽然有穹峰阻隔看不到塬,他们仍然在心中这样告别。
其实,登顶穹奇山脉时候,他们告别塬的情愫就依稀产生,只是那种情感没有现在这么浓烈。此时,当山脉被完全被翻越过来,穹峰被甩到身后,内心深处的某种情感就被完全地激发出来。
年轻的勇士们没有这样的想法。因为,只有年长一些的勇士才能预测到,他们这一去,有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
战争,蓝眸族人已经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不要说少年、青年,即便是中年以上的人,都已经不知道战争是个什么样子?意味着什么?只是一些年长聪慧的勇士,听说了嘎嘎族的残忍和暴行,听说了他们的勇猛和数量,知道了让蓝眸族人世代尊重敬仰,一直无所不能的夏族人都要向蓝眸族请求救援的时候,那么事情的严重程度就可想而知了,而与嘎嘎族的战斗,哪能不死人呢?
年轻人又能想到什么呢?他们能见到的战斗场面都是人对动物的围猎,而那种他们参与过的基本都是能自身保障安全的人对动物的猎杀。他们何曾见过这样规模庞大人数众多的勇士队伍?而这样的队伍前面已经派出了四支。现在,以他们的想象力,只能想到场面巨大的围猎,围杀那些给夏族人造成麻烦和伤害的嘎嘎族人。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满怀激情和渴望,他们着急于赶赴夏族,急需解救夏族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一种勇猛和豪情的释放,他们现在能感受到的只有热血沸腾。
整个勇士大队里年龄最长的就是随行在第五勇士中队里的蓝眸族三长老婪。不过,此时的婪既没有对塬的惜别,更没有到夏族后和嘎嘎族人战斗的热切。他关心和思考的是,到夏族后能不能达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夏族的智者是否能让自己释疑?他们真的无所不知吗?
对应着三长老婪的最年长,勇士大队里年龄最小的是也在第五勇士中队里的瑜。
瑜到夏族没有自己特别的动机,而是通宝坊老坊主赢去世前的遗嘱。受赢的委托,蓝眸族族长蓬做了瑜这次夏族之行的安排。如果瑜有什么想法或疑问的话:就是老坊主赢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考虑,而且那样坚决?
瑜也没有因为离开塬而产生的伤感的意识和情绪。他的脑海中根本没有一丝离开塬后回不来了的想法。
对离开塬没感觉的最大群体还是在第五中队,就是那些少女们。除来自塬的几十个少年的情人们外,其他少女对塬并没有归属感,就目前这种境况来说,自己的情人到哪里,就跟随到那里,天经地义,没有丝毫其它牵挂。
苍在勇士大队走出穹奇山脉若干里路后,进入到一个较为平坦的巨大谷地,于是让队伍进行了短暂的休整。他利用这个机会,从各勇士中队调集了一些人补充到第一中队来,这些人都是穹奇山脉以南的地方汇聚到塬的,知晓和熟悉一些行进线路上及沿途的地形地貌风土人情,以帮助和保障勇士大队后面的行进能够安全顺利。
这些被调到前面的人中,少年们占了绝大多数。其实,这也并不奇怪,像少年勇士楚来自夏族北疆的拖拖河上游的九盘;少年勇士樨则来自穹奇山脉南八千里外的盆地洱川;而铭等一众少年,本来就是从夏族过来,有他们辅佐引导行进线路,肯定会少费很多周折。
同时,苍把少女们从第五中队全部分离出来,融进了少年们组成的第八中队,并把第五第八中队的位置进行了调换。这样一来,全部由男女少年组成的调整后的第五中队,成为人数最多的一个中队。
苍这样调整是有他的考虑的。原来把少男少女们分开,是怕他们相互影响,容易误事;二来也是觉得少年们刚刚及冠,还未完全成人,一路艰难险阻,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但,在几天来翻越穹奇山脉的过程中,少年们展现的综合能力并不比成人们差多少。倒是因为男女分开,时而惹出些不大不小的麻烦。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合在一起,效果如何,试验一段时间再说。
如此一来,少年男女们的兴奋心情可想而知。
喀、筇二人也不是死板之辈,见此情况,商量一下,没有打破原来各小队的编制,也没有让少女们集中一起,而是直接让她们寻找到自己的情人,结伴同行。也就是说,在后面的行进中,由少年们照顾自己的情人。
夏族的少年们被集体调到了第一中队,于是骆为了寻找铭来到了整个大队的最前方。好在樨和楚等少年也被调到了第一中队,他们的情人也都追随过来,所以,有十几个少女和骆相陪。
第五中队由于少年男女们的融合热闹非凡,然而有一个人和目前的气氛格格不入,孤自独处,静默淡然。
筇早就注意到了笳的情绪,但不知道如何劝解,所以,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并没有上前搭讪。每逢遇到这种情况,筇都在心中狐疑:笳为什么没有牵手到自己的情人呢?
大队继续前进了。
不管穹奇山脉多么蜿蜒绵长,不管穹峰多么高耸雄伟,随着勇士大队的行进,慢慢地淡出人们的视野。
在勇士大队行进的路线上,不仅有前面走过的队伍特意留下的标记,本身队伍中也有数个以前出使过夏族的勇士做向导。尽管如此,他们的行进路线并非和前面的队伍完全一致。这是因为,行进途中会有各种突发事件发生,有很多因素使得每支队伍不得不临时改道绕路。不过,好的向导最终会把队伍带回原来的正确路线。
勇士大队行过千里之后,便遇到了一个很意外的事件。
在一个很显然的前面几支队伍都留下标记的一个河谷,不知上游发生了什么事情,本来不算湍急的河水,竟然变成了浩浩荡荡的泥石流。
几位勇士向导及曾从这里涉过河的少年们都证实,之前这里河面不宽河水浅缓。但现在,不仅泥石流流速惊人,还带动了两岸山体不断地大面积滑坡,泥石流动和滑坡滚石发出的隆隆声震耳发聩。
勇士大队只好停止前进。结果,等待了两天,泥石流不仅没有停止或减弱,反而逐渐增大,声势令人惊骇。
苍经过和中队长们及年长有经验的勇士协商,决定绕路前进。但,向上游绕,还是向下游绕又成了问题。最后,经过一番争论,大家同意了河谷上游既然造成了这么大的泥石流,可能会很危险,所以向下游绕行的意见。
结果,用了两天一宿的时间,不知走了多少里路,终于避开泥石流的时候,他们走进了一片很大的湿地。这片湿地轻雾缭绕,逐渐加浓,能见度越来越低,还没进入到湿地的腹地,逐渐加重的湿热,便让一些勇士感到了极度的不适应。
更严重的是,很多牲畜战宠由于骇怕,竟然不敢前行了。
这件事引起了大队长苍的极大重视。
显然,向导们已经解决不了这样的问题了,他们不知道湿地深处是个什么状况?有没有危险?
于是,苍对樨、楚几个南方来的少年进行了询问:以前他们经过的路是否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该如何处置?
樨说:“我们那里是盆地,有的地方和这里情况差不多。不过,那些地方虽然空气湿润,却没有这里这样闷热,更没有这样的热气。”
楚说:“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地方。”
苍皱起了眉头:难道还要继续绕行?
他撒目四望,雾气茫茫。这片区域这么大,绕到哪里是个头呢?
这时,铭插话道:“我们应该已经绕过了有泥石流山谷的两边的山脉。我们现在向回走,贴着这片湿地的边缘,找回我们原来的路。”
苍原来想一面穿越湿地,一面修正路线,那样会省路省时间。但看看眼前的状况,在和其他人商量过后,采纳了铭的意见。
少年中队虽然从第八的位置调到了第五,但依然和前面的第一中队隔着很长的距离。
筇早注意到了湿地越向前走气温越高雾气越重的情况,心中暗暗警惕着,只是因为并没有感觉到有危险的苗头,所以也就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但内心总觉得不安。忽然看到前头第一中队掉转了方向,没有继续深入,而是沿着湿地的边缘向来时的方向返回,心才安定下来。
别看筇只是一个刚刚及冠的少年,但他自幼随队探险,经验比一些只是在居住地周围狩猎的成年人还要丰富。筇深知,探险不是无谓地涉险。何况,他们现在只是行进在奔赴夏族的路上,不必要的危险能避开则要坚决地避开。
一往一回的绕行,几天的时间过去了。
当勇士向导和一些有经验的年长猎手判断着就要回归原路时,南面远方的天空忽然出现一片黑云,且越来越大,飞速向他们飘来。
整个勇士大队都警觉起来,因为除却那些少女,剩下的全都是有经验的猎人。他们判断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黑云,而是无数深色羽翼的飞禽。只是,看它们飞行的样子和速度,从感觉上讲,好似不像什么善类。
其实,真正令众勇士重视和担心的,不在于它们是不是什么凶禽?而是根据密集程度判断出的它们所拥有的庞大数量。
忽然有人惊叫了一声。
众人寻声看去,是一个夏族少年,他正骇然地望着空中,神色震惊,嘴巴大大地张开着,还没有来得及合拢。显然,他认出了空中的飞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