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枪声不断抹杀着和谐,如果再单把金属相互撞击的声音拿出来,也许能凑成一首曲子,专门描述战争的金属乐。
“开火,一定要杀了他们,猫也不能放过!”喊话的家伙叫汉帕,是高等菌者。此时此刻,他正指挥着他一手造出来的持枪菌队追杀李望钟一行人。
“跟上跟上,把你们的步子捣快点!如果李望钟跑了,你们所有人都别回来见我!”汉帕的指挥严厉苛刻,就连跑在前面的望钟听到了,也有些不适。
“那家伙还真是穷追不舍!”
“我们为什么不迎战?那堆菌者几乎都不会用手里的枪!”
“他们人多势众,中了枪也没事!咱们空有个脑子,中一枪就完,根本没有可比性!”
艾丽萨无奈,只能继续跟着望钟的步子跑。
子弹的密度越来越大,这代表望钟他们不能再继续这么径直跑下去了,不然只会被扫成筛子。
“啧,先躲一下吧!”望钟指了指前面的垃圾车说,随后在身后扔下一颗烟雾弹。
烟雾弥漫开来,菌者们顿时失去了目标,只能站在原地东张西望,而当烟雾散去的时候,望钟他们已不见了踪影。
“他们走不了多远,重新装弹,找到他们!”汉帕继续指挥着,而那些菌者也居然会完全遵照他的指挥。
此时,望钟一行人躲在垃圾车后面。汉帕的攻势让他们有些绝望,毕竟他们双方之间有着绝对的实力差距。
“有什么想法吗,静?我有点计穷啊!”
“也许汉帕是关键,控制住他或许我们就能顺利逃脱了!”
“我赞成静的说法,菌队是由汉帕指挥的,换句话说,菌队只有在汉帕的指挥下才会行动。如果直接杀了汉帕,那些家伙也只是杂兵了吧?”
“那几乎不可能,”望钟反驳道,“汉帕的身边有重兵保护,想要接触到他,就得先穿过那片枪林弹雨。”
这时,一个陌生的闷声在耳边响起:“或者把他的护卫也炸了?”
“谁?”望钟环顾四周,最后在垃圾车上发现一个带着面具,性别不明的人。
面具人从腰的右侧掏出一颗圆柱形的红色物体,并拿到望钟目前晃了又晃说:“奉劝你们一句,赶紧离开,不然,我可不在乎这些小家伙会不会把你们一块吃掉!”
林静似乎想到了什么,上前问:“你是‘面具’?”
“喔,你们听过他的代号啊,不过很可惜,我并不是他,我的代号是“炎魔”,你们知道这些就够了。”
“走吧,静。”望钟拉住林静的说轻声说,“很危险……”
林静看着面具人慢慢后退,最终转身离去。
缠满绷带的左手缓缓抬起,最后接触到了那唯一不显邋遢的面具,而她摘下那副心灵的“铠甲”之后,呈现于世的,就是那半张左脸已完全毁容的面容。
“如果她见过这张脸,就不会上前问了吧?”
“你是李望钟请来的保镖吗,女人?”
女人窃笑一声,重新戴上了那纯白无纹的面具。
“李望钟?那个男孩的名字吗?看来我似乎是帮了一个你们认为是很重要的人啊!”
“别来碍事,脏兮兮的家伙!”
“啧,你的嘴真是令人厌恶啊,汉帕!怪不得那么多人想要你死,说不定不只是因为你控制的这批持枪的队伍吧?”
“废话连篇,我对你的命没什么兴趣,所以奉劝你,赶紧折返吧!”
“如果我只是个一心求生的普通人,也好,可惜……”女人拿出一个类似对讲机之类的东西,拉开天线后,她按下了机体上那红色的按钮。“有人希望你们被火焰炙烤!”
“有大麻烦了,”汉帕忽然注意到,在他们的脚下被放了不少跟那女人手里的红块一样的东西,“所有人往后撤!”
然而这干涩的撤退令已经为时已晚,因为只有汉帕一个人退了出来,他控制的那些菌者根本没有他的那种行动能力和反应能力。
只见那些红块突然被拉成了三节,从每一节之间的缝隙里都伸出两个相对的小短管,形成了一个十字状的排布。随后,剧烈的火焰从每个短管里喷射而出,并以相同的速度转动。乍一看就像一个火焰圆盘,而被那圆盘扫到的菌者,火焰顺着他们暴露在外的菌丝一步一步地从腿部蔓延到了他们的身体上。它们发出像野兽一样的惨叫,倒在地上,猛烈地打滚,看上去痛苦不堪。最终,它们化为了焦炭,任凭火焰如何肆虐,它们也不再有半点动弹了,但只可惜,焦炭是不能被放在生者的范围之内的。
女人只是静静地站在垃圾车上观望着这一切,从火焰燃起,到将菌者们变为焦炭。全程她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无法窥探在那单调的面具背后,有着什么样的表情。
“我辛辛苦苦造出的士兵居然就给你这样烧了!”
“你感受不到吗,汉帕?它们的绝望,痛苦,以及悔恨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你知道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只要看着它们,我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情,无助、绝望……”
汉帕一时对不上话,按理来说,此时把汉帕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不知所措吧?战斗的过程中,居然开始回忆过去,对于汉帕来说,这是一种绝对的错误。
然而,女人的一番话却引起了汉帕的思考。
她的精神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或是说,她的脑内正在进行某种战斗,以致于比肉体上的斗争还要强烈的……战争吗?我读取的这个人类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境遇。难道人类不都是一个德行吗?
“汉帕是吗?别介意哈,凯斯塔特她常常会这样的。”另一个声音打断了汉帕的思考,汉帕顺声看去,是一个古怪的男人,穿着蓝白色的棉服,带着兜帽和雪镜,手里拿着一根软管,管的末端插在他后背的液氮罐里。“因为过去的一些事情,所以她的精神有些不正常。”
“你又是什么人?哈,看来今天我能拿到两个不错的傀儡啊!”
“你听说沙克斯的事了吧?”
“哦,原来如此,不过我看你们这些家伙好像都不太喜欢共同作战啊,就像一盘散沙。”
“你误会了,我的本质只是个学化学的大学生!”语毕,男人开始朝汉帕喷射液氮,但这出其不意的一击竟被汉帕完美地躲开。
“亚伦·伯尔泰,我说过别来妨碍我了!”
亚伦没有理会凯斯塔特的呼喊,仍在朝汉帕不断地喷射液氮,汉帕虽说是指挥官之类的人物,但他的综合战力是远超于沙克斯的。汉帕在双手上各长出一根像袖剑一样的长刺,并且刺的两边旧日刀刃一样。
汉帕步步紧逼,而亚伦在他的尖刺飞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准备闪避的动作。但他显然大意了,因为汉帕没有蠢到只拿两根刺去跟一个背着液氮喷射器的正面对峙。
汉帕对准液氮罐刺去,但被闪开了。而就在刺空的那一刻,刺突然变成了一把剑,他横向一切,打碎了其中一个罐子,而恰巧,那就是亚伦拿着的管子所连接的罐子。
“这样一来……”
然而汉帕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再次超亚伦劈去,却被躲开了,也就是在那时,他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了。
“怎么……”汉帕低头看去,却看见自己的腿已经被完全冻在了地上,他试图挣脱束缚,但在几次尝试之后他发现,只有把腿砍掉或是炙烤才能解冻。
但没人说这就可以让汉帕不知所措。
“哈,仅仅是冻住腿吗?”
“抓猎物的第一步就该是让它失去行动能力!”亚伦没有选择将汉帕完全冰冻,而是抽出腰间的小刀朝他的脖子刺去,以速战速决。
但他太小看汉帕了!
“亚伦,不要!”凯斯塔特突然喊道,而之前之所以不来协助亚伦,只是因为他们二人的道具能力互克。她察觉到了巨大的不安,试图亚伦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一切都晚了。
汉帕瞬间捏住小刀的刀身并凭薄指之力掰断了它。未等亚伦反应过来,汉帕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亚伦分出去数米远,最终撞在了一辆废车上。
“亚伦!”凯斯塔特最终拔出了那把和亚伦一样的小刀,她纵身一跃砍向汉帕,然而也砍空了。
击败亚伦的胜利感让汉帕松懈了,因为武器相同,他便本能地把凯斯塔特当成了一个只会花拳绣腿的废人。所以,在她砍下来的一瞬间,他选择正面去接下这一击。
“看看你和这火焰谁更激烈!”原来之前凯斯塔特在刀上涂了油,在刀尖就要刺入汉帕的手时,她用自己那特殊的指甲在刀上擦出了火星,随后火焰遍覆盖了整个刀身。
不好,失策了!
刀子刺入了汉帕的小臂,随后凯斯塔特松开拿刀的手,按着汉帕的头从他头顶上翻了过去。
汉帕并没有像凯斯塔特所想的那样,会在刀子插进他身体后惊慌失措。相反,他表现得非常镇静——死咬着牙将刀子从胳膊上拔出来,随后将刀子踩在脚下用力摩擦直到火焰熄灭,再用刀子砍下那着火的小臂。整个过程中,汉帕口水横溢,而他却完全没有关注这个问题,即便是自己再也忍受不了痛苦。
“你竟然如此……”
汉帕没法回答,他甚至已经失去说话的力气了,他静默着,等待那第一次的死亡。
然而汉帕并不知道,或者说,是忘记了,自己还有原生形态这回事。
然而凯斯塔特也没有再次攻击,汉帕再次对这个混乱的女人产生了疑惑,他不明白凯斯塔特究竟是因为在纠结什么而迟迟不下杀手。
或许谁都不明白吧?
“亚伦,你还好吗?”凯斯塔特走到亚伦面前,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亚伦艰难地直起腰来,巨大的疲劳感冲击着他,但他知道如果继续磨蹭会发生什么。
“能走吗?”
“恐怕不能……”亚伦撩开自己的衣服,汉帕那一拳几乎掀开了他的血肉,如果他再用力一些,兴许就能掏到亚伦的内脏了。
“你不会有事的,我保证!”凯斯塔特将管子插进另一个无损的液氮罐,并在亚伦的伤口处喷了少许,很快,伤口暂时被冻结了。
凯斯塔特知道这并不能让亚伦撑太久,他们甚至连三分钟的时间都没有,止血作用只是暂时的,而且这个方法会阻碍血液流动,多用无益。
“结束了!”凯斯塔特听见了身后汉帕的怒吼声,她回身看去,只见那替代了断手的弯刀正在朝自己逼进,她本能地用身体将亚伦覆盖起来,随后,她闭上了双眼,静候那冰冷的刀刃剖开自己的后背。
然而她并没有被弯刀砍中,而是被汉帕强韧的身躯撞了出去,虽然有力,但也没让凯斯塔特受什么伤。
凯斯塔特有些疑惑,她迅速起身看向倒在地上的汉帕,发现他的脚边有一支断箭,并且在不远处的地面上还有一支完好的箭。
“谁?”汉帕爬起身顺着箭飞来的方向看去,正好这时候一个健壮的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他挥拳用力打在了汉帕的脸上,紧接着他又在他的腹部来了一记重拳,最后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壮人的后方又跑来了五个人,显然他们是一伙的。
“本山你又莽撞行动,咱们连那家伙的底细都不知道!”拿弯刀的女人对着壮人喊道,但凯斯塔特并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
“刚刚冷原明的箭已经完全分散他的注意力了,我搞个突然袭击有什么问题吗?你看他这不就吃了我好几下吗?”
“伊濑,那两个人……”另一个女人说。
“嗯,凯斯塔特·伊波拉、亚伦·伯尔泰,‘炎魔’和‘急冻’,他们大概不认识我们的。”
“必然。”
本山走到凯斯塔特面前,对着虚弱的二人伸出了手:“还好吗?”
凯斯塔特当然不知道这个叫本山的人在说什么,虽然从他微笑的表情和手上松弛的皮肤可以看出他没有恶意,但这个女人仍然拒绝去回应本山的帮助,她的眼里仍然对本山充满敌意,她紧紧地搂着无力行动的亚伦,恶狠狠地盯着本山,就像个受惊的野兽。
“啧,你把他们都吓到了,本山。”另一个空着手的男人走过来拍了拍本山的肩膀说。
“白鸟?可我并没有做什么啊?”
“你们俩让开吧,我来跟她谈一谈!”
“伊濑,没问题吗?”
“哼,学校的考试你从来不记啊,白鸟焕一。”
“噢,那您请吧!”
伊濑走到本山之前的位置,她蹲下身子,举起双手说:“别紧张女士,我们是来帮你们的,刚刚我的朋友有些莽撞,还请原谅。”
“你们是谁?”
“我们几个都是从日本坐黑船逃来的。我叫伊濑月藏,那个莽夫是本山恭太,拿刀的那个家伙是风间瑰,四眼仔是白鸟焕一,至于后面那两个人,女的是蓝月血,男的冷原明百新。”随后她又走到凯斯塔特目前小声道,“那可是个奇人。”
“为什么帮我们?”
“二位有不凡的实力和意志,我们势力单薄,所以……”
凯斯塔特沉默了许久,此间,她一直在抚摸着亚伦,伊濑则不多言,只是蹲在地上,等待她的答复,虽然她知道汉帕很快就会站起来,但如果人与人之间不能相互接纳,相互理解,那被汉帕全灭也是迟早的事。
“这算是交易,不是帮助!”
“随你认为。”伊濑对凯斯塔特伸出了手。
凯斯塔特有些不太情愿,但她还是抓住了那白皙却略有粗糙的手说:“凯斯塔特·伊波拉,这是亚伦,亚伦·伯尔泰。”
“她怎么英语这么溜?”本山贴到白鸟耳边说。
“你不知道吗?她可是个精通日、德、英、汉四种语言的天才!”
这时,叫冷原明百新的人开口了:“伊濑,有东西在靠近,抓紧时间!”语气低沉,不富生机,冰冷刺骨就是凯斯塔特对这个人的第一印象。他的眼神充满了虚假的激情,但那宛若利剑般的视线似乎却能刺穿众生的心灵,看透世界。
“不用抓紧了,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汉帕又一次站了起来,趁着月藏他们对话的时候,他自愈了伤口,恢复到了战斗之前的样子,就连断手也长了出来。
忽然,周围响起了阵阵的行军声,百新抬头眺望,而他所看到的东西几乎令人绝望。
“大批菌者!”
“还是特殊型的,蠢货!”
百新对着汉帕的头射了一箭,这正好是他刚恢复的疲劳期。然而,汉帕突然聚集在了箭头上,随后他在一个手指上生成了一小块坚硬的菌垫,并在箭将要命中的瞬间,将菌垫贴在了箭头上。
“嘁,伊濑,好了没有?”
“还不行,亚伦的状态不太好,已经虚弱到连路都走不动了!”
大批的菌者围了上来,跟以往的菌者不同,这批菌者身手敏捷,并且每个菌者都有配备刀枪。简单来说,冷原明他们是被一支军队包围了。
“冷原明,我们怎么做?”
“情况不妙,蓝夜……算了,伊濑月藏,展开力场!”
“我正在!”月藏拿出一个圆盘似的物品放在地上,并按下了其侧面的红色按钮。随机,一束蓝色的激光从圆盘中心射向天空,在距离地面二十米左右的时候,射线停止了眼神并站在了一个半球型的粒子罩,将大部分菌者隔在了外面。
“新式的粒子屏障吗?据我所知,目前主要持有这种力场圆盘的就只有帝景家族一方了。”
“你知道家族的事?”
“不,但我知道那位“家族的背叛者”的一些消息!”
听到这句话,一向沉稳的月藏在那一刻也未能控制自己那激动的情绪,就连风间都被月藏的情绪波动惊到了。
“你知道他?他在哪?快告诉我!”
“就在美国本土,但他的位置就连阿蒙都无法具体掌握。”
“阿蒙?”
“菌者高层的情报部门的最高负责人,他继承了宿主超级黑客的身份,主要为他们提供各种军事情报或战报,以确保菌者能顺利在各场战役中取胜。”凯斯塔特解释道。
“菌者不是零散的吗?”
“原本是,但在菌者的高层有‘十战菌’这样一个概念,就是指实力非常强筋的十位高等菌者,而位于第十位的化勒就是将菌者组织起来的菌队总指挥官,他的几个手下,我不记得名字,但他们都有指挥菌者的能力。”
“你居然提到了化勒这个名字,那个小人,我有点不想杀你们了,化勒这个名字让我有些不快……”汉帕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们本来就是任务之外的人,我也不太嗜杀,今天我就不跟你们闹了。力场之外的菌者听好了,继续追击李望钟,杀死所有妨碍者,绝不姑息!”汉帕走到力场边缘,举起了右拳,只见数不胜数的菌丝从他的袖口里伸出并裹在拳头外围,直到形成了一个锥形的刺。他面部的肌肉逐渐绷紧,右手开始蓄力。随后,他朝着那蓝色的粒子壁打去,大刺扎在墙壁上,先是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犹如钟声般的声音,随后,几道巨大的裂痕出现在了墙壁上。
“也不过如此!”他又一次对着墙壁猛烈出力,只见裂痕的中心向外凸起,最终被开了一个大洞。汉帕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沉着地离开了。力场外的那些菌者也全部朝着一个方向跑去了。
现在,就只剩下那些被困在力场里的那些弃卒了。
“没人打算清理一下吗?”百新指着那对拿着刀子朝自己冲过来的菌者问。
伊濑打量了一下这些步伐蹒跚的菌者之后耸着肩说:“你能解决就都归你喽!”
“你可得善后,我这下可是会拉满力的!”
“当然!”
百新从侧腰上的袋子里拿出一根很短的箭,然而某种机关的作用让他有所延长,随后,他又在箭头上装了一个奇怪的装置。装置上还有规律地闪着红灯。
百新选好了一个他认为合适的角度,对着最佳的路径,拉开了弓,而在他松弦之前,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
———————————
如果这时候有一只乌鸦飞过,我一定会问他:希望意往何处,而生命又将何去?
也许他会先渐渐落在最近的树上,高傲地拍拍翅膀,从那唯一不是黑色的喙里吐出:Nevermore!
我大概也不会知道这不祥的古鸟究竟为何如此回答,也许它看到了更久远的未来?答案我大概也无法得出。
也许是这野蛮的凶鸟在嘲弄我的命运。
———————————
百新松开了手,箭随之飞去,通过箭头的热感导向器,箭挨个穿透了原本轨迹上附近的菌者,一轮下来,就只剩下三四个菌者了。
“你又偷懒了,冷原明!”蓝夜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
“不是偷懒,我真的没法一箭全中。”
“哼!”
“伊濑!”
剩下的菌者刚刚回过神,就被那弯曲的利刃斩下了头颅。再也没有生机了。
“没关系了,血,反正他本来就是个格斗白痴。”伊濑窃笑着把刀别回了腰间。
“你这可是再向话唠进阶啊伊濑!”百新礼貌性地予以回击。
“等一下,伊濑!”凯斯塔特突然惊慌起来,“附近有异于人类的存在,我的听觉和直感是这样告诉我的!”
“似乎还有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
“看来汉帕又心软了啊!”细腻的声音顿时响彻了起来,而且还是流利的日语,百新不动面色地看去,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身披黄衣,带着兜帽的女人。她的四肢和面部全部隐藏在黄衣之中,赋予了她一种绝对的神秘感。
“哈斯塔?”百新率先开口问到。
“人类的知识的确在某种程度上是超越我们的。哼,看来‘愚笨女王’也不愚笨啊!”哈斯塔把头向上稍抬,露出了嘴,“你不只知道这一件事吧?”
“谁知道呢?这里可没有哈利湖!”
“哈哈哈哈,如果某人听到了,肯定又要嘲讽我了!”哈斯塔停顿了片刻,见百新不再予以回应,便继续了:“我是来替汉帕善后的,某人也料到了他会留活口这一点。”哈斯塔的袖口渐渐掠起了不寻常的波动,百新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因而也没有慌张。
看来死亡更胜一筹!
轰鸣的引擎声打破了绝境,一辆悍马从后方疾驰而出,将哈斯塔撞飞了出去。而那陌生的司机则在上面喊到“上车”。
“看来生存更胜一筹,冷原明。”蓝夜说。
百新只是轻轻一笑,随后一把抓住蓝夜的胳膊说:“先上车!”
伊濑带着凯斯塔特和亚伦已经到了车边,而这时,哈斯塔占了起来,试图去追击。她纵身一跃,几乎跳了四米多高,挥动着袖子朝伊濑打去。
这时副驾驶的位置的门开了,黑色大衣的男人对着哈斯塔掷了五六把飞刀,又拿出半瓶大豆油朝哈斯塔扔过去。
百新也射出一支箭干扰哈斯塔的行动。
哈斯塔展开黄衣,接下了所有的飞刀并将它们返还给了男人,但她仍然忽略了那半瓶油的威胁。
男人轻松地避开了飞刀,又从腰间抽出一把冲锋枪对着哈斯塔就是一通扫射,也借机打碎油瓶并点燃里面的油。
蓝红相间的火焰落在了哈斯塔身上,但哈斯塔似乎并没有觉得很痛苦,她轻盈地落在地上,然后就不再动弹了。
“上车!”
百新和男人一起到了车上,而在关门之前,百新留了一个爆炸箭在哈斯塔的身边。
“快快,走了!”男人喊到。
司机立刻踩满了油门,悍马就像一头发狂的野牛一样冲了出去。
车上的情况非常拥挤,算上刚刚没有露面的足足有十一个人,由于车厢和后备箱的相连的,所以他们不得不卡在后备箱里,这几乎已经让人无法呼吸了。
然而百新只是透过人人之间的缝隙和沾满灰尘的车窗,观察着哈斯塔的动向。
哈斯塔的身体渐渐抽动,解除了刚才的僵直状态,而就在这时候,百新引爆了哈斯塔目前的爆炸箭。
“这足够撑一会了,虽然我有点不舍得。”
“你……干什么了?”伊濑被风间和焕一夹在中间,她的脸都快被压扁了,却还在艰难地和百新对话。
那滑稽可笑样子让百新也没能忍住笑出声,虽然他竭力克制了,但还是发出了“噗”的一声。
———————————
我是如此地享受这一刻,我也是头一次感觉到何为充实,何为活着。
“无名之雾”啊,我是多么希望他能把时间定格在这里啊!即便一切宛若梦境。
此刻,最简单的快乐已经足以覆盖一切了。我也是在这时才发现,原来我们想要的东西是如此简单——说到底也只是舒心和快乐。
谁不是呢?除了疯子之外,又有谁会喜欢战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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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了点小聪明,别多问了。”百新忽然把对话目标转移给了那老练的黑人司机,从他那纯黑的绒线帽、从左小臂一直到脖子上的纹身以及开车技术来看,他应该是个飙车党,“我们这是要去哪?”
“漫无目的地流浪,希望能找到我的朋友们。”坐在副驾驶的黑衣人说。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们?”
“……我是瑞波,这位是休,休·霍兹琼,跟你们坐在一起的这两位是亚文·古和达莱斯·杰克逊,他们俩都是医生。”
“他俩怎么了?”
瑞波叹了口气,点燃了手里的香烟,他深沉地吸了一口,再吐出来的时候,百新却看到了烟尘里掺杂的悲愤。“……我和亚文因为一些事故与其他人脱节了,我们在克纳迪公司的报废地下室里找到了达莱斯和休,本来当时还有几个孩子……”
“为什么会那样?”
“我们遭遇了‘屠夫’和‘疯鲨’!”
伊濑和风间听到这里,原本死气沉沉的双眸突然像声控灯一样亮了起来。二人的视线对在一起,又同时咽了口口水。
“他们是‘零之人’里的头号疯子!”伊濑和风间同时说到,随后她们相互对视了一秒,伊濑才又继续说道,“‘疯鲨’塔卡伊·贝克,德州人。一个接受过人体改造的嗜血者,改造的内容是极大的力量、可以无限替换利齿以及坚韧不摧的皮肤,唯一的代价就是智力低下。简单来说,就是头脑极简单,四肢极发达!”
“这种东西怎么会放出来?”亚文颤抖的声音让人无法辨别他究竟是在恐惧还是在愤怒。
“他接受改造之后,被科学家列为了T0级危险的疯狂造物,塔卡伊被关进了麻醉培养皿。原本他会在那里度过余生的……”
“真有人会去放他啊!”百新捏着下巴缓缓道。
“‘屠夫’孙荷翼,香港人,但英语极其流利。原本是香港黑社会毒龙组的组长金霉龙的第一保镖。但由于某些未知的因素,毒龙组全员赴美,不幸赶上了菌者肆虐,也就是这个时候,孙荷翼突然开枪打死了金霉龙并借着菌者害死了毒龙组的其他人,自己则溜之大吉。后来,通过帝景家族和零之人,他找到了塔卡伊·贝克,在他的脑袋里植入纳米炸弹之后,孙荷翼释放了‘疯鲨’,并通过一连串的威胁把他纳入了麾下。”
话音刚落,焕一却突然紧张起来,他的右腿抖个不停,汗水也渐渐从他的头上留了下来:“那个家伙,是不是左耳上有一个蓝色耳环,右眼一道斜着的伤疤,左臂上除了毒龙组标志性的绿色龙外,还有一枝血色的郁金香?”
“你知道他?”
“当然,他杀了我父亲——白鸟真峰。”
说到这里的时候,没人再往下接了,就连百新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额,我不是想说我有多恨他,我只是……无法对他有一个果断的看法。哎呀,不说这个了!”焕一不停地摆着手,却也没能恢复之前的状态。
“难道他还是个好人吗?”达莱斯问,她的眼神里充斥着怨念,但即便是怨念似乎也不是单方面的怨。
“当然不是……”
“达莱斯。”亚文拍着达莱斯的肩,对着她摇了摇头,但却被她一耸肩甩开了。
“让她静一静吧,亚文,就像你负责的病人死在你面前一样……”
亚伦负着伤,如此拥挤的环境渐渐让他有些不适了,凯斯塔特一直轻抚着他的伤口,表情凝重。就像一位母亲照顾自己受伤的孩子一样。
“瑞波先生,我有一个请求。”月藏突然坚定起来说。
瑞波默许了。
“能不能把我和风间放在尤克莱斯街区,我们有一些要事去做。”
这句话让百新不满起来:“你必须让我一起去,伊濑,这是我该遵守的承诺!”
“你去的话,几乎不可能活下来!”月藏的表情近乎绝望,风间想去替他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月藏也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这个叫冷原明百新的男人也不会后退一步。然而,月藏无法理解,为什么他要这么选。
“如果我像大多人一样一心只求活着,随波逐流,那我就不再觉得我还活着了。你们都是聪慧于我的人,不会不理解的吧?”
车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的环境让百新有些忌惮。
“你也知道你的性格曾害你做错多少事!”恭太按耐不住性子斥责百新。
“所以我们就有理由逃避自己?至少我不太喜欢那样。即便犯错无数,我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补偿,而不是因怕犯错而懈怠。这是人应该具备的。”
风间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好吧……你来吧,还有谁要跟来吗?”
瑞波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眼睛瞧着窗外,小臂支着下巴,紧靠在窗边。此时的瑞波,也渐渐迷茫起来。高中生的话让他的心灵暂时的回到了过去,那念念难平的人生。
“我要跟着!”本山说。
“你该替你妹妹活下去,这是我的事!”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我也就无法再向樱美交代了。”
“难道说……喂,你这话……”百新的眼神突然泛起了神采,但也不知那双眼里究竟表达了什么。
“樱美喜欢你,从始至终。”
月藏突然诡异地抬了下头,而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动作很离奇。她拍了拍自己的头,又晃了许久。
———————————
我曾错过太多,即便想使其折返,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只能忍住所有的一切,永远向前。
它们仍然在,作为伤疤,刻印于心。
不祈求任何原谅,也没有任何借口。伤疤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它们并非尊贵的客人,只是推动我继续前行的告诫和动力罢了。
我的人生,踏过无数希望的尸体。可悲、可笑又可恨。
然而即便是这样,我也没有理由止步、放弃。就像大河一样,永不停息。
世逆吾徨行,罪入心深坠
界宽性却狭,梦实质似海
不堪若往昔,恒久类心涩
丑态露无形,存亡决未定
我欲封万神,救得众生返
独为三方敌,赎者请无憾
为友付尽生,永驻异人忆
罪愿铭于碑,在音终湮殁
我的罪梦,会一直延续!
———————————
百新的表情出现了诸多变化,时而沉静,时而悲伤,时而愤慨。
“你怎么想?”
“吁,只要她幸福……”
“我够资格吗?”
“也许不够,但樱美不这么认为。”
———————————
出自第十二章
哥,你不知道吧,学长他可不是情感障碍呦。
学长他只是一直在欺骗自己罢了,真是古怪,明明有着那么强的克制能力,却不肯接受自己。”
不,没什么,说不定以后你就懂了。
———————————
“原来如此,你早就知道了。但是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
“好吧,我知道了。”
车停下了,周围的地带布满了菌丝,单从其外表上看,就有够骇人的了。“各位,尤克莱斯街区到了,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路人。”
———————————
再说李望钟这边,虽然从汉帕手里脱身并没有出什么大问题,但事实上汉帕安排了菌者暗中埋伏。而且不幸的是,羽毛在逃亡的过程中走失了。
此刻,望钟正拖着刚刚痉挛的右腿躲避追兵的跟踪。然而他们遇上的是汉帕手下的“牵狗者”,也就是用狗绳一端捆住菌犬的脖子,再把另一端捆在普通菌者的手上。当然,菌者和菌犬都是训练过的,汉帕通过数十次的练习,让这些智力低下的菌者有了一样新的本能,即自动躲避各种危险,他们要做的就是通过本能协助菌犬攻击,因为菌犬的学习能力极差,所以汉帕不得不给这些东西弄个辅助工具。这样,菌犬就不会莽撞冲击送命了,令汉帕非常欣慰的是,这些“牵狗者”竟然自己能用出各种简单的战术来发动进攻。
唯一的缺陷就是它们无法进行快速远距离的追击,因为菌者完全跟不上菌犬的步伐。
“对方共有5个菌者。”
“艾丽萨,我和林静协助你打死菌者,你来对付狗。”
“没问题,有这金属腕套,狗肯定不会很难对付!”
“牵狗者”就喜欢应对这样的情景,即对方试图进行人狗分离。
望钟抓住机会,拿着捡来的手枪朝着一个菌者开了枪,但令他震惊的是,菌者在他扣扳机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躲闪动作。
望钟设想自己可能打不中,于是有迅速上前想要一击打死它,但拳头飞来的那一刻,菌者诡异地向后弯曲尸体,躲过了致死的一击,随后,它拉动狗绳,将自己的狗的目标重新定在了望钟身上。
“望钟,小心!”
望钟立刻做了躲闪动作,尽管他并没有看到狗扑了过来。艾丽萨冲上前用从特种兵尸体上捡来的匕首切下了那畜生的鼻子。她原本是想连头一块切下来的,但很显然,后面的菌者不打算让她得逞。
“这些家伙组织性很强!”
“三个在咱们身后,有一个不见了踪影。望钟,我有个主意,我们用假动作晃过狗,优先打死菌者,再回来对付狗。”
“静会伤到的。”
“喂,你小子瞧不起我吗?还是说你想被我手里的电击棒教训一番?”
“集中注意力,它们要开始攻击了!”
后方的三条狗优先发动扑击,三人几乎同时躲过那沾满污血的腐烂的凶口,一枪、一刀、一棒,三颗艳丽的红色血花同时炸开,就像童话里盛放的群花一样。
菌犬失去了菌者的辅助,变得更加莽撞冲动,以至于张着血盆大口去迎接飞来的匕首。
匕首刺穿了狗的上颚,艾丽萨乘胜追击,一脚踩住匕首,固定了菌犬的头,另一只脚则迅速出力,踩断了它的脖子。
无鼻的狗试图抓住机会偷袭艾丽萨,但望钟早就察觉了它的“想法”,轻松解决自己面前的菌犬后,他将枪口对准了无鼻菌犬的菌者,扣下了扳机。
子弹贯穿菌者头颅的同时,静的电棒也正好砸断了无鼻菌犬的脖颈。
“呼,终于搞定了!”
“望钟,你看看后面。”
望钟顺着艾丽萨所说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菌者凭空出现在他们后方,并且正在缓缓向他们走来。
“快跑!”望钟喊到,当然艾丽萨和静也知道这件事。
他们跑到路的尽头,到了一条死气沉沉的大街,两侧齐齐整整的高楼在此刻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它们……去哪了?”静颤抖着说到,望钟惊讶地发现,刚刚追击他们的数十个菌者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艾丽萨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感觉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沉重。
“有一个……菌者,在我们面前。”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菌者后面可能隐藏着极为恐怖的东西。”
的确,菌者成群结队地出现或许只会让人感觉到紧张和慌乱,但大路中央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孤立的菌者,就不是惊慌,而是诡异和恐惧了,而且那并非高等菌者,只是一个无脑的低等菌者罢了。
它蹒跚地走向望钟它们,然而未等他迈出第十步,望钟就开枪结果了它。
“追逐游戏,开始!”一个老年男性的声音回荡在大路之间。
“完了,那家伙是‘开……关’!”望钟的瞳孔几乎缩成了点,双手也不自禁地颤抖着。
“望钟,两侧的楼上!”艾丽萨大喊道,而望钟接下了看到的,几乎让他绝望。
只见左右两侧的高楼上,依次出现了相当数量的菌者,有几百个?不,那是由成千上万个菌者组成的超大规模的菌队。它们整整齐齐地站在楼上,死死地盯着望钟他们。
“喵!”羽毛突然从旁边的车里窜了出来,对着那庞大的菌队不断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它全身的毛已经完全炸开,就像个刺猬。
“羽毛!”望钟赶忙上前抱起羽毛,然而即使在望钟的怀里,羽毛的视线也没有离开菌队半点。
“有勇气的生物,你比那怀抱着你的人类有趣的多!”
“你们杀个人居然也要出动这么多人?”
“毕竟我不太喜欢给目标留太多的机会,而且以我现在的能力,足够做到这一点!”
“……”
“好了,闲聊到此为止了。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吧,省得你们死得那么窝囊!”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凭空出现在了刚刚被望钟射杀的地方。“我是化勒,‘十战菌’之一,让我看看你最后的挣扎吧,李望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