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是熟悉的景色。
苏代坐在我旁边,脑袋低垂。她睡着了。她在,守着我么?
我刚想开口叫醒她,却发现喉咙疼得要命。抬手抚上脖子,发觉脖子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绷带。
对了,我的脖子被牧程刺伤了。所以是间接损害到声带了吗?
“你醒了?”
我转过头看着苏代懒懒的托着下巴看我,她眨了眨眼睛,“你睡了三天。”
不至于吧,就只是被刺伤脖子而已。我意识到自己说不出话,便指了指脖子,不解的看着她。
她挑眉,“大鹏在武器上淬了毒,还在上面撒了呼妁花粉。”
呼妁花粉?那是什么鬼玩意儿?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苏代曲起食指敲了敲旁边的桌子,看了我一眼后发出一声轻笑,“你能活过来也是一个奇迹,呼妁花粉是一种能产生强烈幻觉的毒药,但也称为‘迷安药’,因为服用了这种药的人会在睡梦间产生幻觉,然后在梦里安然的死去。更何况,”她稍微停顿了一下,抬眸瞥了我一眼,虽然她坐的位置使她需要抬起头来才能看到我,但她只是轻轻的瞥了我一眼,我就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向我覆盖过来,犹如当年她的哥哥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我费力抓着身上的衣裳,大口喘气看着她。窗外的人影一个个倒在了地上。她们只是普通骑兵,这股巨大的压力,她们承受不起。
她在生气。
她在生什么气?明明要死要濒临尽头的人是我!
她反应过来,拂开宽大的袖子,周围的压力一下子形神俱散,化为尘埃。“抱歉,忘了你还有伤。”
我整个人往后仰过去瘫在床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空气一下子灌进来又让我的喉咙面临着巨大的疼痛。
苏代八成是看不惯我一副狰狞的表情瞪着她,拿过桌子上的杯子吩咐她的暗卫去白鹤族接一杯药泉过来。她的暗卫接过来后就放在了桌子上退下了,留下我一人独自凌乱。我在床上都爬不起来更别说去拿杯子过来喝水了,还没喝完就肯定就被我撒在床上。
她她她……苏,苏代她该不会要亲自喂我吧!
不过显然我太高看我自己了,苏代看着我,转过头,脸上的神色很不好,很不好。
她说,“逆苍,进来。”
门被推开,一个身穿蓝色衣服的女孩走了进来,她身上的那种蓝,是很纯粹的蓝色,她的头发很长,高高扎成一个辫子,我估计谁站她身后都得被她那一头长发狠狠的打一嘴巴子,而最让我在意的,是她的脸。她的脸上戴着一个蓝色的半脸面具,她只露出了一半脸,露出的这半张脸却是美艳到了极点,她的瞳孔也是那种晶莹剔透的蓝,小巧的鼻梁另一半隐藏在了面具下,嘴唇也是一样。此刻她进来后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走到苏代面前,朝她跪下,“殿下。”
苏代早在刚才就顺手捞起了我平时在看的史书,一页一页的翻,她用下巴点了点我的方向,“把药泉喂她喝了。”
逆苍起身,拿过桌子上的杯子往我凑过来,我都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抬起我的下颌,迫使我张开嘴巴,然后她便凶残地将泉水一股脑的往我嘴巴里倒。
我整个人被呛到,扶着脖子不断咳嗽,看着逆苍向我行礼后又离开了,我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我看着苏代,愤懑不平的问,“怎么你的手下都跟你一样凶残呢!”
话一出口,我愣了,她也愣了。
我能说话了……我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要哑巴一段时间呢。然后我就反应过来,我刚才……说了啥……
怎么你的手下都跟你一样凶残呢!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只剩下这句话的回音在久久扩散……
幸好妗凉卉不在,不然我肯定就被他活活瞪死了。
虽然他不在,可是苏代在啊,苏代,会杀了我吧……
连她哥她爹都没骂过的她被我骂了……
我颤颤巍巍的转过头去看她,看她笑得一脸玩昧。
我听到自己说,“摄政王殿下,我错了……”
她合上书,双手交叉在腿上,一副优雅的作派,“翎拂,从小到大,没有人敢这么说过我。你是第一个说我凶残的人。”
我的冷汗瞬间下来。
她又笑出声,抬头看着我,目光如炬,“但如果我不凶残,你就不会看到现在的这个我了。你以为青龙族是跟你们凤凰族一般么,”她又问了一句,咄咄逼人,“你以为的以为,是真的事实吗?”
我以为的以为,是真的事实吗?
我以为过什么?
我以为,我会和白般成婚,幸福美满。
我以为,我会继承凤凰族的王位,护我族人万世永安。
我以为,我的以为都能实现。
可当千百年后,当我以人类女子的身份嫁给黎洛扬;当我将正欲与栈可输成婚的安述风吞食后,当我涅槃成凰,浴火重生时;当我站在苏代身后,看着她冷酷无情地指挥众妖兽攻城;当我看着栈非罪坐在皇位朝她微笑;当我看着她不带一丝犹豫地将利剑刺入迹残晨的胸口时,我们都以为,这就是结局了。
可惜啊,我们以为的以为,终究只是我们的以为,不是事实。
你以为的以为,终究只是别人为你设好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