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宗南拉着初夏的手,覆上了那幅画,车祸的前一天,发生了什么?初夏努力的回想记忆中不算清晰的画面,她想起来了!前一天院长刚帮她解决完学校的问题。
时空的旋转,就像做梦的时候,感觉自己拼命的向下沉去,好像是万丈深渊,可自己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的那种感觉很相似。
终于那种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停了下来,初夏睁开眼睛,她正倚在傅宗南的怀里,坐在公园角落的长椅上。
天刚蒙蒙亮,四周都没有人,初夏坐了起来,看着四周,忽然笑了,她指着不远处的学校:“那就是我小时候上的小学。”一定是因为她刚刚想到的是学校,所以她们才会出现在这里。
“要去看看吗?”
初夏好像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摇了摇头,随即拉着傅宗南站了起来:“我们去找院长吧!”
傅宗南拉住了她:“诶!”
“怎么了?”
“我还没告诉你,如果这个时空里的你,是活着的,那么现在的你就是虚幻的,除了我,任何人都看不见你。”
初夏张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傅宗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该怎么让院长避开那场车祸?她什么都做不了!天边的云层散开,洒出夏日晨曦的微光,公园陆续来了许多晨练的阿姨,初夏甩开傅宗南的手,大步跑到一个卷发阿姨的面前,伸手拦着她。
就像傅宗南说的,阿姨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径直走了过去,初夏眼眶有些温热,不会的!不会的!她跑到了阿姨的前面,张开了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她觉得下一刻那个阿姨就要骂她了吧?没关系,只要证明自己是存在的就好,可事情绕开了她的希望,她眼睁睁的看着阿姨穿过了自己的身体,而她就像一团空气,对任何人都造不成任何阻碍。
傅宗南看她低着头,很伤心的样子,小小的一团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在带着凉意的晨风中失魂落魄,他一边向她走过去,一边将外套脱了下来,罩在了她瘦弱的肩上。
“我知道你想什么,可如果你阻止了那场车祸,你周围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发生变化,这个时空还有之后的所有时空都会发生错乱,所以即便你可以阻止,也不能去阻止。”
初夏眼睛红红的,抬起头来看着他:“可她是院长,是比我妈妈还亲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说到后来,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意。
傅宗南站了起来,又弯下了腰将她横抱着放到了刚刚的长椅上:“地上凉,初夏你记住,你的亲人还有小禾还有穆凌,还有我。”最后三个字他说的很缓慢,很重。
那句还有我,瞬间让她的泪水决堤,再也忍不住那压抑的情绪,初夏转身紧紧的抱住了他,她想放声大哭一场,她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为了眼睁睁的看着明天院长出车祸?看着她在自己眼皮下离开世界而她却无能为力吗?
傅宗南抱紧了她耸动着的肩膀,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服,此时此刻对于这件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一个宽厚的肩膀:“不要自责,这件事不管换做谁都是无能为力的,人各有命,谁也无法改变历史。可你再想一想,虽然何院长离开了这个世界,但也许此时此刻,她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很开心很快乐。”
“真的吗?”初夏肿着眼睛抬头看向傅宗南,眼中是希冀,好像将他的话当成了事实一样。从傅宗南到来之后,初夏相信了轮回,就像傅宗南说的那样,她相信何院长这样的好人,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定不会有病痛,上天一定会将这一世欠她的福气在下一世全部补偿回来。
她们走到了小学的门口,看着一个个送孩子的家长,她们有的衣着光鲜开着宝马,有的朴素平常骑着自行车,物质上她们相差甚远,无一相同,可是相同的是她们都很爱自己的孩子,连嘴角笑意上扬的角度都是那么的相似,看着母亲独有的和善笑意,初夏的嘴角也慢慢拉开。
“你很开心吗?”傅宗南站在她的身后轻声问。
“是啊,小时候我也希望自己的身后有这样一个笑容,但却只能站在门后,悄悄看着其他同学的妈妈,想象着自己的妈妈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现在换了一个角度才发现,为什么那些妈妈会笑的那样开心,那些奔跑着的孩子,就像长着翅膀的天使,看着她们,谁都会开心吧。”
初夏怔怔的说,好像很普通的话却让傅宗南的心底有些痛楚,他很后悔自己不曾早一点来到这里陪她,让她独自面对了那么久的无助与孤单。
“那个就是我!”初夏忽然兴奋的拉住了傅宗南的胳膊,指着那边一个看起来很贤淑的女人领着的孩子。
“那就是何院长!”初夏眼神定在了何院长的身上,一身浅灰色的大衣,朴素极了,不像是孤儿院的院长,她的工资不低,但大多却都用在了平时资助孤儿院的孩子,虽然是杯水车薪,但隔三差五出现的糖果却会让孩子们很开心。
“你眼睛怎么那么红?”傅宗南看着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初夏问。
初夏低头一笑:“你也许不知道,其实那个时候的我也不知道。”
见傅宗南不明白的样子,初夏挽上了傅宗南的胳膊跟在了何院长身后:“那年的我十二岁,刚刚小升初考试完,却被通知要留级一年,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这次考试却一落千丈,其实这并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因为没有跟其他家长一样,给老师送一份教师节礼物。”
“教师节?教师节不是暑假之后的事吗?”
“是啊,你学习的年代可能还没有这些灰色规则吧,自从换了这个老师后,我一直在最后一排上课,平时的活动还有其他事情,老师对我总会比其他同学苛刻。”初夏看着面前那位熟悉又陌生的老师。
“我那时还小,什么都不懂,班里还有一个同学也跟我一样,又一次她就跟我说,她的妈妈跟她说过,就算老师对她不公平,她妈妈也绝对不会给老师送礼,那是错误的,我听不懂,却也能明白一些。后来小升初的时候,所有的家长都以教师节快到了做理由,暗中给老师送了礼物,但我没有,因为我没有家长,也不想跟院长说这些事。”
初夏叹了口气,看着面前与老师争执的院长,鼻子酸酸的,“那个同学同样没有给老师送礼物,但与我不同的是她的成绩并不算好,只勉强算得上是中上,最后的结果就是我跟她都别告知留级一年,她们家的条件并不算好,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办法,她妈妈又很倔强,这件事就这么僵着,直到院长带我去与老师理论。”
初夏指了指走过来的西装女人:“这是我们的校长,是院长的高中同学,因为校长的调和,这件事才就此平息,因为我这样一闹,那个同学也可以顺利的上初中了。”
看着小初夏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扯着院长的手蹦蹦跳跳的走出了学校,初夏的脸上也挂上了一抹笑意。
傅宗南第一次遇见不是很懂的事,在初夏看不见的角度皱了皱眉,转过头却是一脸了然的样子,这样的反差萌让他看起来多了些生气儿,像是一个普通人了。
“因为你没有给她送过一次礼,所以这个老师才会这样对你,这样的行为好像有一个专用的名词来着?叫...”
初夏抿嘴笑着:“穿小鞋!难得你还知道这个词。”
“前一阵子电视里演的,觉得很有意思就记住了。”傅宗南一笑,一向凌厉的眼睛多了几分柔和,弯弯的盛满了笑意。
“长大之后我每想起这件事,都会觉得很失望,尤其是十年之后看见这个老师还在任职,并且成了资质很高的教师,我就觉得更失望。”那种失望的感觉就像是走着路,张嘴呼吸时飞进了嘴里一只活苍蝇,而且直钻进了你的胃里,吐还吐不出来,只能等待胃酸将它腐蚀掉。
“我不知道在我之前之后还有多少孩子因为送礼的事,被老师留级,付出了一年或更多的光阴。我只知道,老师、教育,这两个称呼都应该是不可冒犯的,许多人都说现在的教育出现了问题,可看看我经历的这些,或许会发现,也许错不在教育,而在传授教育的人,混在文化传承者人群中的另一类人,她们或多或少的侮辱着文化教育,而且这种状况未来也不会有很大的改善。”初夏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忽然变成了演说者一样,不禁低头笑了笑:“我现在的情绪好像有点愤世嫉俗,是不是很奇怪?”
“你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变的好一点。”傅宗南从她的背后拥着她的肩,他知道她太缺乏一种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