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林书落得意至极,他说他便是陛下的眼。他不想看的,皇帝也看不到。元小令不由握紧双拳,“建熙城可有异常?”
“政令均由长史代为执行,倒是和之前并无两样。”分明是朝政大事,顾姣姣的声音却柔得似化不开的蜜,瞧着元小令的一张小脸,时而紧张,时而认真,时而惶恐,时而失望。
“小令心急如焚么?”顾姣姣笑道。
元小令想到自己近日来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不由点头,“心中不得安生,日日烦闷。”
顾姣姣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前,柔软的指尖轻轻触碰她光洁的额头,“相思滋味,蚀心刺骨。”
元小令的脸蛋红若晚霞,她再也坐不住,从椅子上跳起道:“姨娘千万不要将我的行踪告知爹爹。”
顾姣姣柔柔地抛了个媚眼给她,“不去屏风后面看看?”
闻言又是惊喜又是疑惑,元小令绕至屏风后,却见那里早已备好了一个包袱,里面是两身男装,些许细软,还有一把匕首防身。不待多想,元小令便换下了一身衣裳。
雅阁外响起了轻柔的女声,“姣姣姐姐,庞大人可吵着要见您呢。”
顾姣姣懒洋洋地拢了拢乌发,“知道了,我这便出去。”
轻挥团扇,她的身姿好似沿河弱柳,盈盈不堪一握。那位等在楼下的庞大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朝城的太守庞然。
自安平公主擢升,封地云朝城以来,便无时无刻不想办法将庞然调至京中赴任。庞然倒也争气,政绩卓越,一跃升至朝中三品大员,此人好色、好酒、好赌,安平公主却不闻不问,东阁大学士亦对此人放纵得很。安平公主嫁入东陵后,庞然便更加大胆,竟敢公然出入青楼。
顾姣姣沿着楼梯款款而下,长而飘逸的水粉色纱衣随着她的步履轻盈婉转。庞然瞧着瞧着,不由看得痴了。顾姣姣见状,以团扇遮住半面粉颊,娇声道:“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庞然呵呵一笑,揽过佳人纤腰,“我们雅阁里面说。”
顾姣姣的媚眼在大厅瞟了一圈,瞧见门外的身影,笑得花枝乱颤,“那便请庞大人屈尊,到我的闺房中一叙。”
得到美人的邀请,庞然那肥圆的一张脸爬满了笑容。他圆滚滚的身子如球一般,巴不得马上将佳人压在榻上,肆意索取。
闺阁内,一人一琴。庞然与顾姣姣相对而坐,顾姣姣的面前缓缓放下一帐薄纱,半透半掩,风情无限。庞然听了一曲又一曲,终是安奈不住,隔着那薄纱,一把将顾姣姣抱在怀里,道:“美人,春宵苦短。”
顾姣姣在他怀里轻笑,“大人,何必着急?”
庞然哪里听得进如此苍白的辩解,急不可耐地脱了自己的外袍,便要将美人抱到床上,尚未来得及滚到一处,房门便被人“砰”地一声踹开。
庞然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却被直冲进来的衙役下了个半死。来人亮出明晃晃的令牌道,“烦请庞大人到监察府走一趟。”
监察府?仓平律法对官员狎妓宿娼处罚尤为严重,庞然吓得脸色惨白,不由两股战战,跌坐在地上。
“真是无趣。”顾姣姣百无聊赖地出了屋,斜倚在门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面前的元夜,“大总管怎在此处,是来看我笑话的么?”
顾姣姣只穿了长裙,却连外衫都没有罩一件,光洁的肩颈手臂白花花的晃眼。元夜别开眼,道:“我是来接小姐回府的。”
“小姐怎么可能在此处?”顾姣姣娇笑。
“这……”元夜一时无法解释。
顾姣姣眸子一黯,委屈道:“我与大总管相识于微时,来来来,我给大总管弹首曲吧。”
元夜正欲推脱,顾姣姣银蛇一般的手臂已经缠上了他,推推搡搡将他带进了屋子。烛影摇红,轻纱曼帐,乃是女子的居所。顾姣姣在轻纱后抚琴,元夜便坐在案前独自饮酒。
她说的对,他们相识于微时,却从未这般靠近过。或许是饮了太多酒,或许是烛光过于昏暗,元夜只觉脑子里昏昏沉沉,鼻端却浸淫着若有若无的馨香。
“你将庞大人告到监察府,我的金主便没有了。”顾姣姣撒娇。
“我……我容不得他那样与你亲密。”元夜叹气。
“呵。”她的笑在他耳边轻颤,“当真是醋了。”
元夜想起此行的目的是接小姐回复,不由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眼前的情景。屋内颇黑,月色颇亮,他清楚地瞧见她伏在他胸前。
糟糕!元夜当下觉得头更痛了,“小姐她……”
顾姣姣轻轻啄了啄他的唇,“大总管真是个忘恩负义的,美色当前,你还有心思考虑别的?”说罢便又紧紧贴住了他。
元夜长叹一声,幸好衣衫还在,他未曾趁着酒劲做出混账之事。
月亮如银盘一般挂在天上,元小令早已离开了荣安城,独自在客栈里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眼看着天色渐亮,她索性披衣起身,这便启程。
她犹记得月重影临行时自信的模样,可林书落却说建熙城已经兵变,姣姣姨娘又说建熙城平静如往常。元小令愈发糊涂,只想尽快进城,一探究竟。
如果建熙城真的有变,便与长史裘云商难脱干系。元小令不由想起月重影临行前带走的两块通关令牌,一块来自于潘玉棠、一块却是东陵佑所赠。东陵佑曾偷袭建熙,却又神不知鬼不觉的逃脱,皆因城中早有内应。彼时所有证据都指向了长史的新婚妻子潘玉棠,可元小令心中却隐隐觉得奇怪。
思前想后,元小令却觉得所有疑点都在裘云商身上。若她有朝一日再见裘云商,说不定能抠出些蛛丝马迹。
七日后,元小令已经站在建熙城外,只见城门大开,繁华如往日。城门口,百姓挤在一处,对张贴出来的告示指指点点。
元小令牵马上前,听众人议论纷纷。
“那宜安公主连着三年挑选驸马,竟无人入得了她的眼!”
“可不是吗?”有人接道:“若非如此,又怎会诏告天下,邀约四国才俊!”
元小令来了兴致,仔仔细细地将告示读了几遍,这才明白。原来是狄国的宜安公主到了适婚年龄,广招天下才俊,从中甄选驸马,告示已经张贴到了邻国仓平,可见公主的决心。
元小令抬头看了一会,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男子身着大红的官袍,瘦弱而精干,正是当日玉河县的县令周显,因抗击东陵突袭有功,调任为建熙城骁骑尉。
周显正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行士兵巡城,目光恰好与城门口的布衣少年相遇,他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而后慌忙翻身下马。
元小令不知他为何神色匆匆,便听周显朗声道:“此人行色可以,立刻带走!”
“是!”身后的士卒大步上前,捉住元小令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