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不是丞相的女儿,早就是翎羽公子的暖床之人,何待今日?”林书落笑得妖冶。
“放肆!”元小令羞愤难当,猛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啪”的一声,她愤怒的击打震得林书落别开脸去,耳中嗡嗡作响。
“元小令,我喜欢你,让你看我一眼就这么难?”他再不是平日里优雅的翎羽公子,乌发散乱,满面抓痕,勾人魂魄的桃花眸再无神采,唯有失魂落魄。
她惶恐地缩进角落,咬咬牙,“我的心里已经装不下你。”
“他到底哪里好?”林书落不甘道。
他哪里好?他“杖责”了她二十军棍,他戏弄她来葵水了,他对外放话说她是个断袖;他教她不能挑食,他教她如何在军中立威,他教她擒贼先擒王;他们一起在建熙抗敌,一起在在漭水作战,一起在东陵逃亡。原来他们不足一年的相处,竟然有这样多的故事可以追忆。
元小令双臂抱膝,将自己封闭起来,她的脸紧紧贴着膝盖,仍然忍不住鼻子发酸,“现在想来,就只有他的好。”
“我原以修远心中有人,你便会知难而退。”林书落兀自发笑,“想来是我一厢情愿,才以为你会喜欢修远。”
元小令想到林书落所说的,那些重影生死不明的话,心中空落落的,徒增伤感。
林书落满眼是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的不安和痛苦逐渐放大,他想伸手安抚她的情绪,正如年少时候。可他还未靠近,她便惊恐地伸出右臂,露出明晃晃的一只弓弩。
“别过来!”元小令说着,忽然落下泪来,“我知道你的暗哨遍布整个仓平国,你告诉我,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
“我知道建熙城中,有人觊觎太守之位久矣。”林书落整了整衣冠,轻描淡写,“于是放出风声,说太守公子要袭官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陛下会放任不管?”元小令双目通红。
林书落嘴角噙笑,“我便是陛下的耳目。”
“好个一手遮天的翎羽公子!”元小令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
她心灰意冷,将衣裳整理好,看也不看林书落一眼,起身上前撩开锦帘,不顾马车行进便要下车。
林书落眼疾手快,冲上前去,扯住她的袖袍道:“你不要命了么!”
“放开!”元小令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狠绝,愤怒的双眸狠狠盯着他。她猛地挥臂,扣动了右臂的弓弩,然后头也不回地跳下马车。
“嗖”地一声,一直钢针斜飞而出,林书落微微侧首,钢针擦着他的鬓发而过,“叮”地一声没入马车后壁。
元小令猛地落地,顿觉脚掌又麻又痛,她蹲着休息了一会,便起身离开。
林书落叫停了马车,以玉扇为杆挑开锦帘,她却只留给他一个孤寂的背影,自始至终都未回头。
他与她之间,永远都是她先转身,再不回头。林书落放下锦帘,缓缓闭上双目,浑身无力地靠在马车上。许久,他疲惫道:“去宫中。”
元小令一路跌跌撞撞,顾不得自己摔了个灰头土脸,不但不回相府,反而向京城最大的青楼——万紫千红楼而去。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爹爹有三位姨娘,分别是曾经的中郎将林书韵,女官池墨,万紫千红楼的顾姣姣。几位姨娘入府也有好些年头了,偏偏也没能给她添个弟妹。元小令年少无知,也曾缠着爹爹要个弟弟妹妹,那时爹爹总笑着说她傻。如今年岁渐长,却也明白了父亲与几位姨娘原是相敬如宾的。
譬如林书韵与池墨,各自胸中有抱负,顾姣姣则极少住在府中。林书韵尚武,池墨从文,而顾姣姣,则守着万紫千红楼,三教九流,朝廷内外,竟没有她不知之事。犹记得东陵陌与东陵佑盗取山河水域图那日,却是顾姣姣告诉了她那日连皇宫都未传出的密闻。
天色渐晚,元小令定了定心神,快步走向万紫千红楼。行至近前,二楼的莺莺燕燕娇笑着抛下一方帕子。元小令抬起头来,见顾姣姣只穿了薄薄的外衫,低低的领口,透露出无限酥软白皙的风光。她斜倚在画柱之上,软软地摆弄着一面团扇,如丝的媚眼悠悠飘向元小令,声音软绵绵道:“终于来了!”
“姨娘怎知我要来?”元小令跟在顾姣姣身后进了雅间。
“听闻半个时辰前,东阁大学士的马车上跳下来了丞相千金!”顾姣姣的笑容极为暧昧,“小令想问、翎羽公子又不肯说的,只怕是建熙城的事情了。”
元小令听到此处,急切道:“姨娘能否说得详细些。”
顾姣姣如水蛇般的腰身滑落在软榻,“那是自然。”她美眸一转,风情万种,“在此之前,小令能否帮我一个忙?”
“姨娘客气了,只要小令能做得到。”元小令拍了拍胸脯,表了个决心。目光移至顾姣姣如同高峰沟壑般销魂的乳间,又瞧了瞧自己,不由自惭形秽。
“小令能否请元夜管家晚些来接你?”顾姣姣娇笑。
元小令点点头,“我这便修书一封,姨娘派人送回府中便可。”
顾姣姣悠闲地摇着团扇,“小令想不想听听建熙长史秋云商的故事?”
裘云商,建熙城太守裘陵兄长的遗孀,自幼由裘氏夫妇抚养长大。品貌、才学俱佳,每每上京,受朝臣赞誉,久而久之,时人皆知裘陵膝下有云商,乃不知裘陵有一子月重影。及至加冠,任建熙城长史一职,娶狄国宇内城守潘岳独女潘玉棠。元小令在建熙城之时,与裘云商有过数面之缘。他年轻有为,是建熙城守的左膀右臂。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顾姣姣巧笑嫣然。
裘陵的兄长裘宁,自幼是个体弱多病的,既无法考取功名,也学不得刀枪棍棒。及至成年,早早成婚,可成亲数年,也未生个一男半女,裘宁便与夫人商量,从夫人的亲戚中过继了一个男孩子,更名裘云商。
待到裘陵的夫人月梵镜有孕,裘宁夫妇不胜欢喜。彼时仓平、狄、东陵三国动荡不安,建熙城战事连年。裘陵无法照顾身怀六甲的夫人,便将夫人送至裘宁家中静养。不料东陵人袭击的建熙城,裘宁居住的县城被东陵军一路烧杀,待援军到达,裘宁夫妇俱已身亡,月梵镜搂着裘云商躲在地窖里,才躲过这一浩劫。裘陵夫妇因此自责不已,将裘云商带回建熙城,视若己出。
“原来长史大人,并不是裘家的孩子。”元小令喃喃自语,“此时的建熙城,是何状况?”
“听闻裘陵进宫参拜之时,提起过告老还乡的想法,恐怕是早就有退隐之心。”顾姣姣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美人缎面的团扇,“而今城守不知所踪,也是一桩怪事。”
“那么……爹爹可曾知晓此事?”元小令咬了咬嘴唇。
顾姣姣点头,“自然知晓。”
“朝廷命官失踪,为何不禀明圣上?”元小令不解。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顾姣姣娇笑,“丞相的职责是辅佐国君,吏部乃是东阁大学士的管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