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壑异常谨慎,留下众部与漭水之畔,以抵御仓平,却也不忘带着他心爱的美人图燕夫人。
图燕美眸微敛,“此行要带上黎翰?”
东陵壑点头,“黎翰武艺高强,是个好帮手。”
图燕却不满道:“我哥哥心中只有一个主子,便是东陵佑,此番带上他,难保他不会做出为王子报仇的事情来。若我说,不如早杀了他以绝后患。”
“倒是个大义灭亲的女人。”东陵壑忽然饶有兴致地勾起图燕的下巴,在嫣红的唇上啃了一口,“那你为何弃暗投明,随我一起?”
“唔”,图燕浅浅地唤了一声,“我想要的,就是陪在最尊贵的男人身边。”言毕浅笑嫣然,便又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东陵壑。
“成大事之人,自然不疑黎翰。”东陵壑捧起图燕的脸颊,热烈回应起来。
这几日来,二人亲热从不避讳元小令,倒教她有些尴尬。图燕容颜秀美,真真切切是个美人。东陵壑相貌丑绝,真真切切入不得眼。原来真的有女人为了权势和地位,可以牺牲至此。元小令尴尬地退出帐去,脑海中闪过东陵佑充满希冀的眼神,他知不知道自己未来的王妃图燕已经变心了?而今东陵佑势弱,纵然能证明王子依然活着,恐怕也难以挽回大局,何况鹰王东陵陌也已殒命。
头顶着青天白日,烈烈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家乡,亦不知月重影的生死,元小令不由长长叹息,知觉悲从中来。
“把药呈给燕夫人。”黎翰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元小令忽然回头,却见他正端着热腾腾的汤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狼王还在里面,我稍后进去。”元小令接过那药汤,刺鼻的味道熏得她喘不过气来。黎翰每日都会端来一碗汤药,元小令便恭恭敬敬地奉给图燕,而图燕却不顾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每次都一饮而下。
元小令觉得奇怪,她并未发现图燕生病,为何每日都要吃药?图燕却轻描淡写道:“这是避子药,若是我不喝,哥哥会杀了我。”
这双兄妹,真是教人难以捉摸,哥哥处心积虑要杀妹妹。妹妹煽风点火欲害死哥哥。元小令的眼睛移至汤碗之上,不由皱了皱眉,“你不会是想毒死她吧?”
不想黎翰闻言一震,眸子中闪过刹那的凶狠,“只是补药而已。”
元小令仍有些难以置信,奉药之时双手颤抖不已。若黎翰真的要杀图燕,那她岂不是成了帮凶。图燕却不看她,仍是捧起碗欲一饮而尽。
“且慢!”元小令急切道。
“怎么?”图燕美眸一凛。
“避子药还是少吃为妙,伤身。”元小令稀里糊涂地诌了一句。
图燕眸光一黯,也不顾元小令的阻拦,兀自说了一句话,唇角一扬,便将汤药喝了。
元小令心情凝重,双手不由之主地颤抖,她听她轻蔑地说,“破败之躯,伤了又如何。”
当夜北风长啸,吹得帐外的旌旗哗啦作响。随行没有女子,黎翰便安排元小令随她同乘一辆马车。元小令瞧了瞧里面,黎翰正襟危坐,倚在一侧,车内端坐着一名陌生男子。
西北的秋天冷得厉害,纵是马车四周覆以厚厚的帐幔,又铺了长毛绒毯,元小令仍觉得通体生寒,不由双手合十,用力揉搓起来。忽的一条长绒披肩盖在她头上,元小令用力扯了下来,疑惑地望着扔披肩的那人。
确实是那名陌生男子,陌生之中又有些熟悉。他亦看着她,忽而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来。元小令暗叫糟糕,慌忙别过眼,不敢再与他对视,原来东陵人也有一套易容术。
“你扮女装的样子,倒不难看。”那人嘲讽地开口。
“你易容的样子,倒也不丑。”元小令反唇相讥。可不就是装神弄鬼的东陵佑么,若不是被他劫了来,她怎会每日在东陵壑的眼皮子底下胆战心惊。
元小令裹着披肩,昏昏沉沉便睡去了,待她再次醒来,已行至大鼎城。偌大的城池以青石为外墙,屹立在一片黄土之上,正值秋季,矮树杂草泛黄,露出破败的景致。而大鼎城内,却是一派繁华景象,街市错综复杂,旅人来去匆匆。
西北之地寒冷多风沙,集市之人皆着长袍,戴头巾。高鼻梁赤须发之人亦不在少数。元小令这才明白,她本以为东陵佑与澜华的长相已是罕见,若是与大鼎城的众人相比,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两个而已。
东陵陌的棺椁,一早便停在了鹰王府邸。
东陵壑与东陵陌是亲兄弟,此番顾不得回家,便风尘仆仆赶到了鹰王府。黎翰前去叩门,却被府中近侍拦下,“狼王殿下这是何意?”
“殿下顾念手足之情,马不停蹄赶来为鹰王送行。”黎翰朗声道。
近侍冷哼一声,“狼王殿下带着军队器械,哪里是来送行,恐怕是来找晦气!”
“放下兵刃,随我进去。”东陵壑一声高吼,黑色的大氅随风摆动,他脸上那条伤痕刺目惊心,将一张脸几乎一分为二而。
近侍见狼王主动卸兵刃,便再也没有阻拦。东陵壑领着黎翰一干人等徐徐前行,见东陵陌的棺椁停在大殿之中,静谧深沉。没有哭闹,亦没有请巫师来做法师,就这样安静地独居一处。东陵壑缓缓上前,“你,我,王上也算兄弟一场,今后我会完成你们的遗愿。”
东陵壑说罢,似是不甘心一般,上前扣住棺木恶狠狠道:“这一切本是我的,却让我足足等了几十年。”
“我本是王族长子,却在猎熊之时被那怪物抓伤,父王竟以相貌破损不足以为王废了我的王子之位!”东陵壑的声音愤愤不平,“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敢亲近我,甚至是女人!”
“我本不想置你于死地,但你必须死!”东陵壑怒吼一声,双手紧紧握拳,狠狠击打着棺木,“必须死!”
言毕迅速转身,毫不留情的离去。
忽然身后一声巨响,不待东陵壑回头,“叮”地一声,利刃刺入他的铠甲,一瞬之间,便被他贴身的金丝软甲弹开。
东陵壑的嘴角牵起一抹怪笑,“东陵陌,你还没死?”
东陵陌早掀了那副棺材板,手持长剑,目光如鹰,“王上与阿佑,果真是你下的手?”
东陵壑朗声大笑,“还有你的乖侄女,澜华!”
言谈间双方的近侍一涌而上,将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下一刻兵刃相交,乱成一团。东陵壑的近侍哪里是真正的卸了兵器,各个暗藏短刃在袖中,此时近身相攻,却是占了上风。
“殿下快走。”黎翰挡在东陵壑面前,横着兵器道。
元小令远远观察,却见东陵佑仍然默不作声地端坐在一旁,不由着急道:“你不出手么?”
东陵佑抬眼看她,“伺机而动。”
此时东陵壑已经撤出重围,门外接应的军士已攻入,眼看着东陵壑就要离开。忽然右臂吃痛,竟是利刃生生埋入了骨肉。东陵壑目光凶残,狠狠望向身后之人,但见黎翰长剑在手,一言不发地刺在东陵壑的右臂之上。
“我不信你全身都有软甲护体!”黎翰大喝一声,拔剑再刺。
“你果然背叛我!”东陵壑左躲右闪,一时间竟有些狼狈。
“哥哥住手!”图燕惊恐地叫声传至身前,黎翰刹那分神,却见自己的左胸没入了一枚明晃晃的长簪。
黎翰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看着图燕搀起东陵壑的手臂,毫无留恋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