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晔枢,大夏的国巫,现今十八岁。
与其说国巫听命于皇帝,不如说,国巫听命于百姓。即使皇帝不喜欢这国巫,也没有办法废除他,只有百姓才有能力废除国巫。所以,大夏的国巫是种神奇的存在,他既不会被皇帝废除,又有着丞相般的地位,却没有多大的权利,只不过是祈祷风调雨顺的机构。然而,因为国巫这奇怪的位置,所以灵曜宫每做什么事情,大多官员都礼让三分。丞相与国巫相见,出于敬意而非职位,他都要向国巫行礼,以示自己对上苍的敬畏。便是因此,国巫变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连同灵曜宫,也变得神圣高贵。
十几天前(与妙妗血溅黑珍珠的时间对上),他在唱诵歌谣,赞美上苍之时。朱雀冲进屋内,告诉他,灵曜宫主院内的星盘(刻有天文图的石盘)竟然开始转动。
北晔枢去到星盘面前,石盘上的天文图在匀速的转动。北晔枢抬头看天,天空万里无云,北斗七星异常明亮。北晔枢立马盘腿而坐,合掌神游。朱雀呆在他身边为其护法,见他眉头紧锁,自己心也悬起。
一会儿,北晔枢睁眼,汗珠从额头滑落。北晔枢看向朱雀,二人目光对视几秒,见朱雀无法领会自己意思,北晔枢指了指额头的汗珠。朱雀一愣,忽而拍了拍脑袋笑道:“国巫大人,你不会认为我有手帕吧,我又不是女人,怎么会带手帕。”
这话倒是有理,但北晔枢也不能挂着汗珠到处走动,他便起身扯了朱雀的袖子,擦拭了汗珠。
朱雀看着用自己手袖擦汗的国巫无奈的摆了死鱼眼,待他擦好后,朱雀才恢复表情关切问道:“国巫大人,倒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北晔枢抬头看着明亮的北斗星意味深长道:“天将大变,生死不知。”
“额..国巫大人,小人可没你这大本事,你还是说的通俗易懂一些吧。”
“星辰中多了颗星,它虽发着光芒,却带着黑雾,不知是好是坏。有道是,圣人降临已治人世,携运星辉耀光而出。孽障祸乱民安,必以黑雾扰乱星辰。所以,我不晓得,这颗突然出现的星,是好是坏。”
“国巫大人,可晓得这命星之主的方位?”
“往...往盛京来了...”北晔枢瞪大了眼睛,这星辰运转方向,正移位至盛京。
与此同时,大夏和鲁国边界的万璜山上,一只赤狐正目不转动的盯着天空上清晰可见的北斗七星。它抖动了身子,甩了甩尾巴,本该是一条尾巴的地方,展露出九尾。而它的眼瞳中,显而易见的星辰在转动。它一跃而起,遁入水中,在水里像炸开的花朵。
时间在回到妙妗众人进入盛京,那时北晔枢已经察觉命星之主到了盛京,却还不晓得那人究竟在何处,他摆了镜花水月阵探知命星之主的准确位置。待他找到妙妗身处神庙时,立刻骑快马前往,在妙妗大喊初七之前赶到。
神庙中,惊慌害怕的妙妗一边爬向屋外,一边呼救,她突然捂住肚子,那里好像要撕裂一般疼痛。她哽咽着叫了几声,肚子的疼痛让她不得不蜷曲起来,好似有什么怪物要从肚子里撕破开肚皮钻出一般。妙妗痛不欲生,立马大吼了一声初七。
神庙的大门猛地被打开,一阵狂风灌入神庙,庙中的烛火灭了一半。一个身影背光走近,他身形较初七矮小些许,妙妗即使在痛苦之中还是能认得出来。
泪水蒙住她双眼,她看不真切,但她知道那不是朱初七,所以害怕的往后退。
北晔枢看清了柳妙妗的样子,见她周身黑雾环绕,却又发现她额中竟然带着金光,觉得不可思议。
世人虽善恶两面,却喜欢将好坏分的很清楚。该是正道便是正道,但凡有走歧路者必被诛之。纵使是邪道之人,若是叛变,也会被邪道诛杀。这便是,世人之道。
而柳妙妗,她亦正亦邪的样子,让北晔枢不知道该不该诛杀。
“妙妗!”初七从北晔枢身边跑过,冲上前抱住柳妙妗。
柳妙妗紧紧抱着朱初七,像个受惊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朱初七温柔的拍打着她后背,一手抚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不怕不怕,我在你身边。”
“忠政?”
初七愣住,眼神里充满了慌张。已经多久没听到这名字了,很久很久了吧,久到已经快忘记了。
“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你就是忠政,你应当知道,我不会认错人。”在他眼中,每个人身上都盘着一条星辰制成的绸带,那便是人的命数。而他眼前那人的命数,却断断续续,让人看不透。所以,北晔枢与忠政,初见时便交了朋友。
在门外偷听的青龙白虎相视傻眼,白虎惊呆道:“朱初七是忠政大人。”
青龙无奈叹气:“我就说那小子眼熟,他不就是国巫大人唯一的朋友,忠政大人。”
朱初七将柳妙妗公主抱抱起,定睛看着北晔枢道:“恐要叨扰灵曜宫。”
北晔枢面上无欢喜的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他唯一的朋友回来了。
慕扶卿,字忠政。为左相柳锦言得意门生,后柳锦言因废除衙门用来审问罪人的酷刑,而被右相庞胜带领的右派打压,以至于气血攻心而死。慕扶卿与柳锦言之女柳妙妗便从盛京消失,这位在盛京传颂为奇才的忠政大人,再无消息。
慕扶卿十岁拜柳锦言为师,跟着他在各类案件中摸爬打滚了十年,后遇见了在娘胎里就被选为圣子的北晔枢,成了朋友。并在二十六岁时,亲眼看见师傅在朝堂上吐血身亡。之后,呈递辞官,带着柳妙妗离开盛京。
慕扶卿的身世只有柳锦言知道,没人清楚这小娃娃从哪冒出来。人们只知道这孩子胆识过人,并能得到柳锦言赏识。
初七抱着妙妗走出神庙,北晔枢离开之前抬头看了楼上,那里已经没有人,但却还残留些许气息。
朱初七与柳妙妗从皇宫出去,跟着北晔枢去到灵曜宫。北晔枢让人收拾了一处僻静的庭院让他二人住下,见柳妙妗身体不适,他也没急着追问黑咒之时。安排了大夫和奴婢照顾柳妙妗,他才差人备酒席,邀朱初七共饮。
他想问初七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见他蓬头垢面还满脸大胡子的样子,便不敢多问,怕是一件伤心事。他默默为初七倒酒,不知该从何开口打破尴尬气氛。
“小七,好久不见。”
初七先开了口,他的语气像个长辈,北晔枢一时愣住不动。
“是啊,好久不见...久到你都有新名字了。”
初七拿起白瓷酒杯一口喝下,放下后,淡然看着北晔枢添酒。
“朱初七,我现下的名字。”
北晔枢一顿,酒洒出杯外,他抬头看着朱初七颤音问:“初七?这名字,是因为我吗?”
那年初七,二十岁的慕扶卿遇见了八岁的北晔枢,他听说那孩子从小就被关在灵曜宫,从未出过灵曜宫半步,虽说整个灵曜宫都是他的活动地盘,但他却从没出过自己的寝院。他心生怜悯,在无人的时候将北晔枢劫持,将他带出灵曜宫。这一次的劫持并没被人发现,也让他二人成为心腹之交。那时,北晔枢只知道所有人叫他圣子,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名字,于是,慕扶卿便叫他小七。
“小七,你现在应该选好了圣子。”
“嗯...可我没有限制她的自由,我让她可以自由出入灵曜宫。”他兴奋的看着朱初七,希望得到他的赞许目光,然而初七却自始至终没望他一眼。
“小七,妙妗身上的咒术能解吗?”
北晔枢放下酒壶,坐正身子启齿道:“黑咒之事,我从未接触过。早年师傅提起一些,我也不晓得怎么解。但我可以去查阅书籍,一定有办法解开她身上的黑咒。”
“小七,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朱初七抬头,与之对视。他们身边的桃花落下几朵,一朵正巧落进酒杯中旋转。初七才发现,北晔枢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穿红色的衣裳。那红如血的颜色,旺盛而张扬。
“忠政,我们还是朋友吗?”
“自然。”
北晔枢嘴角上扬,开心道:“忠政,你不在这三年,朝堂上...”
他还没来得及将朝堂现下状况告知初七,初七已经出手制止:“小七,我们喝酒,不谈这些。”
北晔枢像个听话的孩子重重点头,二人之后再没交谈,只是安静的喝着酒。北晔枢的酒量不好,没过几杯就爬在桌上不省人事。初七见他喝醉,将他抱起,由奴婢带领,将他送回寝院。
初七原路返回,路遇灵曜宫圣子。
女娃娃穿着白底红边的衣裳,那是圣子才会穿的衣裳。
她第一次见到满脸胡子的人,惊奇的望着初七,许久才问:“你是何人,怎么从我师傅寝院出来?”
“草民朱初七,不过一乡野村夫。”
“哦~”女娃娃见过很多新奇的东西,对大胡子的朱初七并没多大兴趣,很快从他身边离开。
国巫不分男女,所以见圣子是女娃娃,初七并不惊讶。
初七回到寝院,却在庭院里遇见了妙妗。妙妗并没休息,而是独自站在庭院里发呆。刚才只有她一人躺在床上时,白虎来了一趟,将装药的小锦盒给了妙妗。妙妗知道那药是什么药,所以现在的她很混乱。
“妙妗?”
初七走进妙妗,轻声叫了声。柳妙妗转身看向初七,猛地扑上去抱住他。初七一愣,手环上她的腰。
“初七,我想离开这里,我不想呆在这。”
初七抱紧妙妗,他也不想留在这,但是他二人显然不能轻易离开这里。关于黑咒的事情,从进入皇宫,初七便晓得,这事绝不简单。既然事关皇族,即使他们逃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到。
命运起伏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