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遇的最强台风为我市带来狂风暴雨,记者现场实时报道……”电视新闻播报着台风过境的情况。
李筱霏关上电视机,看着玻璃窗外的大雨闷声不吭。她呆呆地看着暴雨捶打着阳台的地面,远远地还看到大风吹得花园的植物枝桠东倒西歪。
叶子唰唰响,是风雨最好的应和。外面很吵,她的心则很沉静。
她双手抱胸,毫无睡意,心想:常伊琳还没走,你就跑去陪她两个夜晚,如果有一天,我一声不响离开了,我想……你不会在乎的。想着,她心里一酸,泪水便涌出眼眶。
她压迫自己常常被忽略的感伤,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患得患失”的现实。
她二话不说,把房间的灯全部关上,锁上门,坐在沙发上抱膝埋头哭泣。泪水可以洗涤她的情绪,让她恢复成职场上那个冷静的“崔小姐”。
突然,她接到一通电话不得不马上擦干眼泪换上衣服拿上提包就走。
而另一边的余乐,则在公寓里看着雨帘,淡淡道:“你不是说今天班机走吗?你骗我?”
“余乐……你怎么了?难道你不想见我吗?我要去国外三个月耶,我出发前你陪我两天,不可以吗?”常伊琳从后抱着他,撒娇道:“况且这天气,班机也会取消的,肯定要明天才能走啊。”
余乐闭上眼,不停整理着思绪,为什么跟常伊琳的感觉好像差了什么?他深呼吸一下说:“宝贝,三个月,我又不是没护照,我可以出国找你的,况且现在通讯发达,想我了,找我也很容易啊。”
常伊琳也是个傻女人,傻傻地粘着,却没感觉到余乐的不安。
她继续撒娇道:“你跟你家的皇太后是一家公司一个家的,她会不知道你的行踪吗?知道你要出国为了不着边的私事,不保她可能会撕了你的护照。她,比你多吃几十年的米。”
的确,余乐从来没赢过母亲。但他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跟母亲之间的关系,听起就像不良的挑拨。谁说一句就打一回。
但他扭头看看身后的女人,想发出的气瞬间消了。他实在气不来。
他解开她紧扣的环抱,转过身温柔说:“以后,这话不准说了。她毕竟是我妈。唯一的母亲,一手一脚把我带大,德康制药的董事长。她没做过害我的事情。你这样说,只会让她觉得崔霏是最好的。这样一来,就算三个月后,崔霏离开了,她还是不会让你进门的。”
听到“崔霏”二字,常伊琳轻轻点点头。而余乐只觉得越来越不安,尤其说完那句话以后。
突然他的电话铃响起来了,当他一按接听,迎来的除了姐姐的泼口大骂,还有紧张混乱的情绪,他第一时间反应:家出事了?
“臭小子,今晚不回家,丢着老婆去了别的女人家里睡就算了,还现在才接老娘电话?”
“姐,什么事?别一口气地骂我啊!”他急了,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叉腰。
“现在什么天气你知道吧?霏霏不知道为什么不听劝,非得的要冒雨出门,说要去医院,什么原因她都不肯说。我跟妈拉都拉不住她。今晚刚好司机请假。你赶快找你老婆啊。”
“啧!”余乐第一反应就是:大麻烦来了。他拿起提包,边往门口边说:“伊琳,对不起,我不能再陪你,家里出大事了。”
说完,只听见“嘭”的关门声。
他带上蓝牙耳机,劲步往地下停车场,驶出小区后问题来了:崔霏,去了哪家医院?
他立马拨打李筱霏的电话,却在关机状态。他急了,这个女人给他总是“惊”。
他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咬牙嘀咕:我被皇太后教训不要紧,你出事了我可要跟一村子人交代。突然想到一个人可以帮到他——文庾昕。
他很讨厌跟文庾昕讲话,但得知李筱霏的去向,他便加快油门。到了免疫科的住院大楼,几经辗转,终于在手术室门口见到了李筱霏跟“岳父大人”。
这时,坐着的李筱霏面目无情,整个手术室门前浸满了悲伤。
不久,手术室的灯灭,李筱霏立刻冲上前,抓住主诊医生的手臂问:“李医生,我妈,我妈还好吗?”
医生遗憾地摘下口罩,说:“霏霏,我们尽力了,节哀吧!”
“不,你连我都能救,为什么救不到我妈?”李筱霏激动不已,“妈!”看着推出手术室被蒙上白布的尸体,李筱霏悲伤地嘶喊。
崔父紧紧扶着她的双肩低头流泪。
“霏霏,人总有一死,节哀顺变吧。记得定期检查,好让你过世的母亲安心。”李医生最后叮嘱道。表情上掠过一丝隐忍。
可是现在的她什么也听不进去。
“余乐!我是第一次跟你说话。事情太突然,我先把霏霏她妈的身后事安排好,再通知你们参加葬礼。现在你先带霏霏回家,好好照顾她。”崔父吩咐道。
接过已经魂不守舍的李筱霏说:“我会的!”
“不要口头上答应!你对霏霏是什么情分我心中有数。”崔父沉重说:“快,带她回去。”
“我不回去,我要帮忙。”
“爸爸知道你乖,但妈妈已经去世了,因为那可怕的疾病。心情、体质都会影响机体导致病发,爸爸不想连霏霏也失去,听话,回去休息,妈妈天堂上知道你有这份心思就够了。”
交代完毕,余乐连拉带扯带着抽泣的李筱霏离开。
此时,崔父匆匆忙忙走往李医生的办公室,毕恭毕敬地敲敲门,问:“二爷,是不是该回去告诉董事长?”
“嗯!要说的!”李医生点点头,“你等一下,我换个衣服跟你回去。”
在车上,李医生不禁开口问:“老崔,那个就是霏霏的丈夫,德康药业的少东——余乐少爷?”
“是的,二爷!”老崔毕恭毕敬回答。
当初老爷让您去隐藏身份照顾大少奶奶跟小姐,就是相信你有能力帮助少奶奶教育小姐,避免小姐遇到不良人。
“二爷,其实……”老崔颦眉,“这事实在说来也是个祸头,很多无奈。小姐本来这二十几年忌讳跟有钱人家交往,过得风平浪静,只是一踏入社会工作,在一次策划活动中就遇到这个余乐,所以……”
“也罢,眼看霏霏的身世快要大白于世,这种德行的人怎配当李家姑爷?”
“二爷,还是先处理好少夫人的身后事吧,小姐可着急着呢。”
“嗯!”
回到那富丽堂皇的大宅,坐在客厅的李泰祖见老崔紧随二儿子身后进来,便知大事发生了,悠悠问:“你怎么把老崔带回来了?”
“爸,燕文,刚病发去死了。”
闻言,李泰祖一愣,他稍稍坐直,问:“霏霏知道吗?”
“小姐知道了,很伤心,小的让余乐先把她带回家,处理好后再出席葬礼。”老崔诚实交代事情。
“爸,我们一起回来,是想请教件事。”
“说!”老人颦眉道。
“爸,燕文母女是我们李家人先对不起的,现在燕文去死,她的身后事,我们家是不是应该出分力气?”李仁耀小心翼翼地咨询着父亲。
李泰祖边听边点点头,说:“嗯!要的,这些年,我让老崔在她们身边照顾我还是觉得很亏欠,毕竟她们的生活没有质量可言。她生前我没办法还她一个名分,洗清仁荣的罪孽,现在人已去,应该给她厚葬,才能安心些。”
“可是,老爷,要是以李家的名义安葬一个二十多年都在外的女子,恐怕会招来话柄,很多事情一下子都解释不通,到时候衍生很多枝节啊。”老崔提醒道。
“说得不错,这件事,我会交给庾晖。老崔,接下来的日子还是要辛苦你。”
……
雨越下越大,余乐在路上把雨刮调得最快还是不能透过挡风玻璃看清前方,他把车子靠边停下。风雨交加的夜色下,李筱霏哭得他心烦。她一哭就很难停下。
“呜呜……”李筱霏一边哭,一边用手掌捂着脸,弄得满手湿答答。
余乐看着也不好说什么,他的父亲死太早,当年他还小,他没什么印象,根本记不起什么感觉。
甜言蜜语他对着所有雌性动物都会说,但眼前很难。也不懂得怎么去安慰,此时此刻就像碰到了史上难题。感觉什么招都使不上。
他弱弱地说:“喂!别哭啦,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啊。”
李筱霏听了,厉眼冲他吼:“你懂什么,你这种妈也不叫一声,把母亲看作母老虎、慈禧太后的男人,你懂什么叫做母子情吗?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珍惜,什么是真情义。”
“是……我错……我说什么都错!”余乐十分无奈地小声感叹。眼下情况只能认栽。
“当父亲这个概念还没出现时,我们去到哪,常常被当地那些长舌妇当成饭后嚼舌根的话题,她们说我是野孩子,说我妈妈是坏女人。因为我们都长了红斑疮,人人以为是传染病,甚至把我们想象成艾滋。每次我听到,就不禁捏拳想打人,是妈妈把我耳朵捂住,教我不要听,谣言止于智者。”
“哎,父亲?概念?那岳父大人是……”
“单纯地被他赐予姓氏而已。也好,他的出现,我跟妈妈都得救了,我到了大医院上就诊,身上的红疮日渐消退,也没有了见光死的恐怖,可以跑跑跳跳了。”
听着听着,余乐对她那个带着谜团的身世产生了无限浓厚的兴趣,问:“那你这么多年都没想过亲生父亲是谁这个问题吗?”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因为这个人丢下我跟妈妈,让我们过了很久的苦日子,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只想我妈……”说完,她咬了咬唇,继续抱头痛哭。
他,还是完败了,本来以为聊聊天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别让她再哭下去,殊不知,事情一环扣一环,绕来绕去,还是绕回了“母女情”。
回到家,李筱霏一个哭颜,只是小声跟郭朝颐、余欢小声打了个招呼便上楼。
余欢一把拉着弟弟问:“臭小子,做什么“好事”了?怎么这样子?”
“不是我!”余乐大喊冤枉,又小声说:“是丈母娘!去了!”
他这吊儿郎当的语气惹恼了郭朝颐,郭朝颐怒斥道:“丈母娘去了还一副爱理不理的表情?霏霏是什么家境我们最清楚不过,她娘的后事就是我们家的事情,你有没有想过尽一份“女婿”的责任、“丈夫”的责任。”
“妈说得没错,事情这么突然,现在墓园所有服务都升价了,死人比活人住的还要贵,你要看着办才行,醒目点行不行!”余欢附和着说。
“我也想讨论啊,只是……你们都看到啦,她哭成什么样了,听不进去啊。还有,我那个岳父大人说,他会搞定,搞定了就会通知咱们参加丧礼。事情简单得很嘛。就这么定了,少烦!这么晚,洗洗睡吧!”说完,他抛了抛手中的钥匙,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走上楼。
“你……”郭朝颐担忧地皱眉看着儿子,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