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编剧团的会议室,文庾晖隔着玻璃探视了李筱霏一下。这是对她的考察。他微笑而过。想:终究是舅舅的女儿!
她正站着逐一耐心的讲述着自己小说改编的大体,萤幕上简单一句“艺术源于生活,文字源于记忆”吸引了团体的眼球。意味着李筱霏准备打造一部生活情感剧。她的自信解说也得到了全组的认可。
当李筱霏从会议室出来,便被站在玻璃门边已久的常艺馨吓了一跳。常艺馨睨眼看着她低语:“我有事跟你说。跟我走!”
说罢,紧紧拉着李筱霏的手腕跑到走火通道,推开门便进了后楼梯。
“跟你谈个事。”常艺馨毫无诚意地说。
看到常艺馨一身雪白的短装,肩上披着一件薄外套,头发上还粘着荧光粉,双色的眼影还没抹去。
李筱霏低头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十一点半,大概刚刚赶完通告。什么事这么急?还这么没诚意的态度?李筱霏淡淡回了一句:“说来听听。”
“我听说……余乐跟你,只是相亲那天的一个误会。我希望咱们合作,你放余乐到我家住,你就跟郭董事长说,余乐夜晚去进修,离家远,一来一回,影响休息,在外租了一个小单位。”
李筱霏微微扬唇,心里嗤笑,想:亏这种不知羞耻的谎言也想得出来。也不想想我婆婆郭朝颐是何许人也,儿子进修要在外面住这大事她还不会派人出去做跟班?
咽了口气,挑眉微微一笑说:“你凭什么断定我跟余乐的关系会一直保持距离?也凭什么让我跟你合作?”
常艺馨突然被问住了……
李筱霏继续说:“我嫁给余乐当晚,答应过他要尊重你的存在而已。不过,我反而觉得你这种人不需被尊重。”
“崔霏,你!”常艺馨显然被气倒了。
“跟已婚的人说要她自动离开自己的丈夫,这么狗血的事情你也做得出来,我还真以为自己在看小说啊。”
她一步一步逼近常艺馨,把常艺馨逼到楼梯口,拧眉冷语:“到底是什么让你这种名模这么“不耻”啊?俗话说,宁教人打儿,莫教人分妻,你可过分的是让别人的妻子自动离场,我可还四肢健全,头脑灵光得很啊。我也很想问一问常小姐,如果有一天,你也遭遇到这种情况,你还会甘心快乐离开吗?”
常艺馨万万没发现“崔霏”看似娇弱,说起话来底气十足的霸道。可以把对方压得歇不了气。
李筱霏看她不能反驳,后退站好,一本正经说:“想要别人跟你合作,先要懂得尊重别人。你连将心比心都不懂,对你这种人没必要赋予尊重。“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道理不是只有你懂。余乐是我丈夫,我是不会拱手相让,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情,我不会配合。”
她转过身,忽然想起落下一句话:“对了,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头号敌人吧?你这样……算是先无条件投降,然后让我把领地还给你吗?常小姐!”
说完,李筱霏推门离开了后楼梯。一个深呼吸,走回办公室。她坐着发抖,哪来的勇气,她的确害怕啊,害怕她跟余乐联系一下,今晚她就没命了。
她咬了一口甜点,入口凉凉的,深呼吸一下,清香沁入脑海。微笑想:原来这些点心还有安抚情绪的作用。
常艺馨皱眉,捶了通道的门板一下,表情十分不依。她咬着牙:“崔霏……”
李筱霏想到那个昏昏沉沉的“丈夫”,便请了假,提早下班。
这天,余乐整天呆在家,被老佣人看护着,十分不吃味,尤其是那锅“白粥”,他躺在床上心里暗咒:真的是“白粥”,盐也不给我多放几颗。
他扒在床上,时而开电视,不停换台,时而把玩着手机,想约些闲人出去消遣,又抬不起精神。
他辗转反侧,转眼就到了下午四点。突然,接到了常艺馨的哭诉来电:“乐乐,你……你家那个死丫头,死女人,她……她欺负我!”
对方的抽泣与断断续续的哭诉骤然让他心里烦上加烦,他有气没力地应和着:“怎么了?”
“我……我……”可是,李筱霏的震慑,又让她心有余悸说不出口。
继而余家大门响起嘀哒的开锁声,正指挥打扫庭院的秋姨笑盈盈问:“少奶奶好!少奶奶今晚这么早回来?”
“回来看看余乐有没有按时吃药啊。少爷呢?”李筱霏笑着答道。总不能让佣人看出她跟余乐签了一份不平等合约。
“少爷一直在房间!”一个在擦扶手的小女佣热情回答道。
李筱霏点点头,亲切地笑着,轻轻拍拍秋姨的肩膀说:“我上去看他,你们忙!”
“少奶奶真温柔,我要是二少爷就好了。”那个小女佣抬头看着绿色盆景嘀咕。
“啊洛,做什么梦呢你!”
“姑妈你好凶啊!”小女佣反驳道。
“咔嚓”一声,房间门锁被扭开,余乐防备地挂上电话说:“改天聊!”又躺得安安静静地,唯一纰漏就是床上的被铺乱了点。
李筱霏瞟了一眼,抿嘴扭头一笑,低声嘀咕:“装蒜!装死也不看看对象有几只眼。”
嘀咕完就往卫生间去,换上一套便装。走到床边,摸摸余乐的额头,“冰冰凉的,没事才对啊,怎么还睡那么沉呢?难道睡多了越睡越困?”
虽然李筱霏的手很温热,但贴在余乐的额头上让他感觉有东西在刮他一样,他心底唾弃:“好粗糙,一点都不像女人。”
“退了烧就好,真累的话你继续睡。有些事等你有精神我们再谈。”
当李筱霏轻手轻脚地离开床上时,余乐突然“唰”一声掀开闷热的被窝,一脚把被子踢到地上。力气之大打破了宁静,把李筱霏吓了一跳,她怔住了。
“我也有事,现在说!”余乐少有的一本正经,让她想起了新婚那晚,恐惧渐渐浮到心面上。
她背过余乐,双手在床单上抓握,长发遮盖两边侧脸,低头僵硬的后背没让余乐看到她颦促的双眉。
“你今天做的那些不可饶恕的事情,说的那些不可饶恕的话……”
没等余乐说完,她瞬的站起身,咬牙切齿说:“是,我又得罪了常伊琳,得罪了你的名模女友。违背条约,不可原谅。要杀要剐悉随尊便。不要用兴师问罪的语气给我卖关子,我特别忍受不了这种情况,让人毛骨悚然。”
“换脸还换得真快啊?一秒内判若两人,原来崔霏小姐是变脸文化的传人啊!”余乐意识到气氛不对劲,想用点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再进入正题。不料,李筱霏的神经反而因此绷得更紧。
“是,我换脸像翻书,甚至比翻书还快。余乐你这个安稳的世界永远不会习惯的。”
“知道我不习惯你就收起你的推理想象少给我自作聪明!”他拍拍床铺像命令道:“坐下!我还没说就瞎猜乱想!”
“说吧!”
“做得好!起码这样才像一个人妻。既然我们十三年前就约好,常艺馨对你来说就是敌人,应该有先杀而后快的心态!公司那边有婷煦他们保你,相信你出事也轮不到姓文那个人……”他洋洋自得地说着,没察觉李筱霏的双目渐渐趋向暴怒。
她深呼气一下,把气都憋在胸口,扭头冲余乐发泄,龇牙道:“真是难为你了。贬低自己的红颜,来向我这个“穷贞子”问罪。你还准备指名道姓说文医生的不是吗?你是要我放弃我这么一位好朋友?对不起,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他毕竟是我主诊医生之一。”
余乐一怔,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段话被放大还被误解成别有意图。
他忽然满脸冤屈,说:“你想多了吧!我好像还没说……”他还没说到重点。
“是,就当我想多了!我能不想多吗?我们是什么关系?我怎么进这个门的?你没有烧坏脑子吧。没有那段招亲的意外,那个约定你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不是吗?不要把它搬出来,从你口中搬出来我觉得很恶心。你恨过我的出现捣毁你的计谋。”
李筱霏真的很气,他跟她提起他们的关系……站在李筱霏坚强主观的一面上,她觉得余乐毫无资格跟她提起只字,只希望三个月快点过去,打包走人。
蠢得只会在电话里撒娇告状撒娇的女人很烦,太聪明的女人更烦。余乐准备好在脑海的话霎那被抹得一干二净。
李筱霏越想这段糊涂关系,心里就越麻,她抱起膝盖抽泣起来。
这更让余乐手无足措:女人不讲道理起来每个人都是一个样。
他向她的后背伸出手,却又不知从何安抚起来。这是他第几次把她弄哭了,真的想不起来,他从只记得被欺负的账。
唯有温柔说:“别这样,好了,算我错,我不说了,你别哭就好。我阅女无数,最怕就是哭的女人。我看你嘴巴那么厉害,人这么倔,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哭啊……”
她依然不抬头,只是埋头在膝盖上,小声说:“够了,你越说我心越难受。你快点回到常伊琳身边,这样我会好过一点。我不想毓裳娱乐里出现艺人跟编剧间让人猜疑的惨案。”
“说什么?”
“估计常小姐没告诉她今天跟我提出什么要求。我是不会跟敌人合作对自己的婆婆说谎。但如果是我喜欢过的“丈夫”,我只好盲从了。”她抬起头语重心长说。
“合作?她说什么了?”余乐一头雾水,两个女人抢一个男人还要合作?潇潇洒洒抢一轮,把男人磨死不就没得抢了?这样还不皆大欢喜?
李筱霏双目梨花带雨,呜咽说:“她要我把你还给她!”眼里不带半分虚假
余乐顿时讶异:难道常艺馨刚电话是想说这事?
“用夜晚进修,在外居住的借口让你去跟她同居,而我继续留在这间大宅,瞒住你妈,瞒住大姐。她知道你对我没感情,这是她的筹码。”她认真说完缘由,神情严肃。
她一本正经问:“我是不会跟敌人合作做这种傻事的,我问你,你愿意跟你所爱的人合作吗?”
他忽然想到郭朝颐早上的话,母亲以前一个人支撑起一个家,又要兼顾实业,一路走来多么难。
现在他手脚齐全,身体健康,怎么能让一个“合法妻子”去“守活寡”。
余乐的头脑里莫名只有三个字:“做不到!”
他深呼吸一下说:“不愿意!”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李筱霏微微一笑,“那就我们合作吧。我帮你出去,反正我也不想跟你在一起。”
“我们?”余乐傻了眼。此刻的他以为李筱霏被气得乱说话。
“嗯!我不要一个让自己患得患失的丈夫。”
“用上夜校这个办法出去吗?妈那儿你真一个人去应付?”余乐完全失去了主见。
应该说,是乱了。本来李筱霏的去留是由自己主导,现在这个主导换位了。
“说了合作怎么会是一个人?要走一起走。不要忘了,我是小说作者,也是编剧,逻辑这些事情怎么会难到我。我当然会计划好不让妈怀疑。我怕东窗事发,她会伤心。”
“我说你这个贞子是变脸文化的传人还真不错!刚才还不知道坏了哪跟筋,听了什么话,想错了什么事情痛哭涕零,现在倒为别人三思起来。”
他一臂搭过李筱霏的肩膀,就像闲聊兄弟一样,说:“我说你啊,跟我这种人在一起已经是尊泥菩萨了。我妈那段对白你就写到我那戏份上吧,我比你了解皇太后。”
他只顾着说,却没留意他对李筱霏的态度一天比一天亲近,心情一天比一天在乎。已经不是那天晚会上的“控制欲”那么简单。
“但我有条件。”
“说!你正义凛然,如此深明大义,大恩必报。除了要我性命。”这是余乐第一次这么真诚对她开怀笑着。
她竖起右手食指郑重其事说:“第一,搬出去以后,立刻签离婚协议,那张“条约”要销毁。”她再竖起右手中指,继续说:“第二,你要保证常艺馨不像今天那样找我麻烦,警告她不是公事别找我。”
“还有第三吗?”
她点点头,竖起戴有戒指的无名指,钻戒的银光顿时闪过余乐的双眼,却在他脑后倒影了对李筱霏记忆里无数的影子。李筱霏说:“东窗事发以后,不能一个人扛。”
而余乐却看着她的无名指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