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姐姐?”绿衫的女子不知何时走近她身边,略弯了腰,声音婉转对她叫道。
聆芷整只胳膊抬了起来,挡在脸上,眼见自己躲不过去,心中着急之情颇甚,眼睛转时看到桌上她刚刚为了吃东西而摘下的面具,大喜,迅速拿了那面具囫囵扣在脸上,方转了头,压着声音回答道:“不知姑娘有何贵干?”
清菡鼻子颇灵,进来便觉着闻见同族的味道,转头见一女子半遮着脸,这才起了身,欲一探究竟,这厢看她拿了面具,略一迟疑,方道:“小妹今日第一次来这茶楼,那伙计说来说去,哪样的糕点都说好吃。小妹愚钝,见姐姐点了这样一桌子,现下定是知道哪一种好吃了,这才来叨扰姐姐。”
聆芷心中暗叫那清菡,什么时候热情不好,偏赶上这样不方便的时候。还说什么第一次来的问话?她上次带回水宫的芙蓉糕,可不就是在这家买的?眼睛瞥见对面的玉隐,却是一脸略带疑问的神情,于是又抻着嗓子道:“哦,姑娘抬举了。我今次也是第一次来,且本就是个不挑的,这一桌子的糕点,我觉着都不错的。姑娘尽可以点些自己想吃的,想来……那味道都不会错了。”
清菡此时心中已经笃定,既知道这带着面具的女子是个鲛人,又知道她来自北域,更知道她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新上任的王上大人,亦是与她颇投缘的朋友。眼见她这般苦心孤诣躲着自己的样子觉着好笑,又转而瞧了瞧她对面安静坐着的俊美男子,心中大胆猜测“莫不是她厌烦了北域,与这俏郎君私奔了?”于是又笑道:“多谢姐姐指点,只是小妹还有一事,不知可否劳烦姐姐帮忙?”
聆芷心里又急又气,却也无可奈何,继续压低嗓音道:“不知姑娘有什么事?”
清菡大眼一转,凑近了些道:“是这样,小妹原本不是本地人,在北方家乡中有一位爱吃的朋友,这次想为她准备些糕点带回去,姐姐可否给小妹一些建议?看还如上次那般带芙蓉糕与桂花糖回去,还是……”
这下聆芷心中知晓,那机灵的小丫头清菡应是认出自己了,只是还在试探,于是道:“你既离了家,应也并不清楚家中事,你怎知你那朋友不会有何要事暂离家乡呢?依我看来,姑娘还是莫急着为她带些什么了。”
清菡闻了这话,假装作思考状,又暧昧道:“是小妹糊涂,想来我那家乡无聊,那位朋友也可能跟什么人私奔了罢?”她说这话时大眼骨碌碌转着,身子与聆芷越挨越近,正欲趁那女子不注意之时将她覆于脸上的面具扯下来,却突地想起了什么事一般,便一下子安静恭顺起来道:“瞧我,竟是胡说,多谢姐姐!”她说完这话,便快速奔回了自己那桌。
清菡回了自己桌,却也没有安稳坐下的意思,只见她附耳对着那异装男子说了几句话,那男子便噔的起了身,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聆芷心中这才舒了气,这事情终于过去。再瞧对面的玉隐时,却不知怎的,他正手捧茶杯,痴痴笑着。聆芷疑惑,却也因了刚刚那番心虚的紧,便不问他,默默拿了一块糕,却发现那本是要遮着脸的面具,正好挂在她头发上,想来样子颇为怪异,才引得他如此发笑罢。于是默默扯下了那面具,才将那糕送入口中。
黄昏时分,阳光也不似晌午那般炽烈那般白,而是成了发红发黄的一轮,它周围泛着红晕,将身边的云彩也弄得通红,阳光照耀得人身子暖洋洋的,北域在海底,平时见不到这样的太阳,魔界平日便是没有太阳的。聆芷看得入迷,心中道“怪不得那清菡这般留恋人间”。
聆芷与玉隐二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先将买的诸多东西送回客栈,再来一赏人间花灯夜。于是出了茶楼,缓缓往回走着。经过一处菜市口,却见那围着许多人。聆芷觉着奇怪,于是问道:“那边为何那般热闹?”
玉隐一只手提着许多东西,另一只手攥着聆芷不放,他本也不知,听她问了这话,便也不知怎么答,只牵着她向那处走去。到了那处,还未来得及见那未知的是何情况,便先看到那紫衫男子与假和尚耶成天立在人群之中。耶成天那一番风尘样子,倒与这周围气质相合。紫霄却一脸淡漠,与身边格格不入的样子。
他二人还未走近,便听那耶成天抱怨道:“哎呀呀,你这个人真是无趣!”
玉隐心念一动,这番遇上了不知那假和尚会如何跳脚,遂引聆芷上前笑道:“二位大人,真是巧啊!”
耶成天见遇上他们,露出了个不情愿的表情,见那玉隐手中拎着那么许多东西,心中暗道“这玉隐真是个趁火打劫的好手!拿着人家的银两这般献殷勤!”
紫霄微微点头,耶成天却一声微哼,扭了头看向人群中央。
玉隐看着前面的高台,台上一张红色长桌,桌前几步远处跪着一列身穿印着“囚”字的破衣烂衫,一列七人,皆是低着头,气氛颇是肃穆,于是问道:“这是……”
紫霄淡淡开口,道:“人间惩罚犯罪之人。”
玉隐心中明了,于是转了头,对聆芷道:“我看这事也没什么好瞧的,不如你我先回客栈如何?”
“那……这些人是?”聆芷说着,眼睛扫了扫身边众人,对他道。那样子仿佛在说“不好瞧?那为何这么多人都在瞧呢?”
玉隐想了一下,又道:“你若想看,那便看吧。”
过了半晌,便听得几声鼓响,旋即便有一华服之人步至桌前,他身子圆滚滚的,走起路来也是颇难的。但见他咧嘴一笑,又迅速换了严肃面孔,从桌上的签桶之中抽出一根签子,扔到地上,口中随之大声道:“时辰已到,斩!”
那高台上跪着的七人身旁不知何时多了提着大刀之人,个个身材魁梧、样子凶悍。闻了这声音,便将那些人脖上插的木板卸下,豪饮了一大口酒,举起大刀,一口酒喷在大刀刀刃之上。随即大刀举过头顶,作势便要砍下。
聆芷瞧着这是要杀人,急得迈步上前,却被玉隐拉住,他微微皱眉,对她摇了摇头。她虽不懂为何见死不救,却也不知怎的,这时候见了玉隐的样子,便不由自主的听他的话了。
不过一瞬,人群中嗖嗖嗖窜出多人,向那高台奔去,桌前的男子见这般情势,吓得屁滚尿流,动作笨拙的向后奔逃。那几个大汉大刀还未落下,那七人已经被全数救下。他们动作迅速,目标明确,也完全没有恋战的意思,作势便要离去。却不料从那高台之后,快步跑出一队服饰相同之人,仔细看去却是一队训练有素的官兵,他们奔了出来,瞬间与那群人打做一团。
人群骚乱,四散奔逃。玉隐护着聆芷闪到一处,紫霄与耶成天倒没有躲开的意思。那些人打的虽说凶狠,可对他们而言到底是凡人,他二人见着情况倒也想瞧瞧热闹,看到底哪方获胜。
一“囚”衣男子恍然已身中数刀,而那高台之后,又源源不断多出来一队又一队官兵,渐渐的“囚”衣一方寡不敌众,紫霄看了那样子,伸手捂了那耶成天眼睛。耶成天原本是个欢脱的,现下也难得安静,任由他捂着。
时间倒也飞快,那原本的七人与人群中窜出来的众人已经全部被歼灭。霎时间血流成河,那一队队训练有素之人这时候列队撤离。
玉隐见那样子,才向那明目张胆看热闹的二人喊道:“这却是什么道理?”
紫霄闻声转了头,那只手不自觉的从耶成天脸上拿下,答道:“遇上这等事非我所愿,先回客栈罢。”话音未落,便听身后“扑通”一声,他心道不好,回头却不出意料的见那假和尚面色苍白躺在地上。
紫霄忙附身,边双手使劲儿拍那假和尚的脸边喊道:“耶成天!”
耶成天,外界盛传他是魔界最冷酷的夺命使者,有名的杀人不见血。可那传说之人一定想不到,他不是杀人不见血,是不能见血。
他原本不知今日这围观的是什么事,紫霄也是因了他今日擅自做主,支开了那两人这一事,才想吓他一吓,却不料事情的发展超乎想象。他如今急促的拍着他惨白的脸,那人却没了意识一般。
聆芷与玉隐快速奔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觑,却也无计可施。
“我了个去!这是咋了?”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他口音颇为怪异,那声音之中却透着几分豪爽。
聆芷抬头向那方向看去,却见一男子与一绿衫女子手挽手走近,那男子头发极短,身上装束怪异,却是她早前看到的布庄男子,而那灵动跳跃的女子,便是清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