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因着海水的浸润体力与法术都恢复的很快,于是二人也不再辛苦寻路,而是转为飞行,如同闪电,不过一瞬,便出现在白府高墙之内。
白府如今一片死气,外面横七竖八的都是家中下人们的异常干瘪的尸体,伴随着一阵阵熏人欲呕的恶臭,聆芷被这味道熏得头晕,不解道:“这……这……不过一天不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沧海瞧着满目的狼藉,心中略一抽动,旋即快速向后院跑去,聆芷不再言语也快步跟上。两人也顾不上思量后院里消失的梨花,径直向白柔闺房而去。沧海奔的急切,进了房那激荡着自己视线的瘦的像是只剩下骷髅的熟悉女子静静地躺在床上,那样子已经不再有什么生命力,像是被人家摆在哪里似的。沧海心痛的身子一震,旋即快速走向那不知是否还活着的女子。
白柔只剩下一口气,那面容已经是比病态的苍白还要白上几分的颜色,眼睛紧紧地闭着,就连那平时最活泼的睫毛此时亦像是石头般一动不动,平日娇艳的红唇这时候也同样没有了半分血色。脸上更是活脱脱像个骷髅只包着一层皮一般,不过几日不见,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摧残,才会让平时那么鲜活灵动的一个人变成这般模样。
沧海步至床前,前世的悲戚画面一幅幅又重现眼前。本以为如果能再有机会,他一定会变得强大不会让她受半分苦楚,不想苦等一世,到如今,他还是这样害苦了她。这世间,哪里会有这样的道理,纵使他有多少神力强大又有什么用?纵使他苦心修炼,成了有真正肉身的鲛仙,能有来世又有什么用?纵使他成了北域的圣主,可保北域万年无虞又有什么用?他还是保不了她。手指轻轻的抚了抚病榻之上女子的头,又摸起了她比柴火还要瘦上百倍的手,攥在手心。
心痛!是他此时唯一的感觉。
聆芷有些呆了,她不明白,到底是有怎样的狠心要将人折磨成这样。她活了万年,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道理。饶是当年她与那尾黑鳞被北域之人处罚,也不会要人这般受罪。
“呦呦呦,神君这是心疼了?”人还未进门,声音里却透着得意洋洋的是着了一身染了血的素洁白衣的白家家主、生生将病榻之人折磨到如斯境地的她的亲生哥哥白刚。
沧海还默默的盯着安静躺在床榻上的看不出人样的女子,对来人的话恍若不觉。他的脑子里,如今全都是对自己疏忽大意满满的怪罪与悔恨。
聆芷反应快起来,快步挡在沧海与白柔身前作保护状。对着刚刚走进来的白刚激愤的大喊:“你这个坏人!小柔是你亲妹妹!你怎么这样?”
白刚听到聆芷这话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魔音穿耳、笑得肆无忌惮、笑得仰身对天,待一番大笑结束,对着聆芷嘲笑道:“愚蠢!自古成大事者,往往不拘小节。至亲亦可杀!”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一会儿又紧盯着聆芷有些慌张却又决绝的双眼认真的道:“况且……能为我大事牺牲,是她的福气。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把她最喜欢的丫鬟先送下去为她铺路,等她下去的时候也算不孤单不是?”
聆芷本来怕得要死,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这时候只觉得两腿发麻,她自己也不清楚若此时自己下身不是双腿而是鱼尾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天亮之前还见过的那红衣的额上还会流出鲜血的女子,如今却……聆芷使劲的咬着牙道:“你……你杀了红濯!”
白刚见她说出这话,更觉得心情舒畅。于是更加得意的瞧了瞧聆芷那急红了的眸子,不再说什么。
“你不是白刚!你到底是谁?”聆芷激动地破了音,她记得的。她脑海里的白家哥哥虽然令人害怕畏惧,但绝对不会是这样的狠厉毒辣,况且是对自己那样宠爱的妹妹。
白刚得意的神情有一刻的凝滞,对她说的话也不否认。
沧海这时候缓缓起身,轻轻推了推死命挡在自己身前的聆芷,继而对着白刚道:“既是积年的旧怨,便叫它过去了于你于我于白府都是好事。你不该再这样枉害了他人性命。”
“是么?当日若不是鲛仙大人多管闲事……怕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吧?”白刚边说话边大大方方的坐到了身旁的梨木座椅上,静静看着沧海又开口:“如今事情已然这样……那大人何不顺了我的意做个顺水人情给我?你要记得,那女子……本就身中血蛊之毒……早就不该活在这世上的。”
“我是否多管闲事……不是你一个身犯重罪的畜生说了算的。”沧海亦不再多说,只直直的出了招,径直向那得意调笑的染血白衣之人扑了过去。
白刚也只是眼疾手快,只轻轻一个飞跃的横向翻身便瞬间躲开的沧海的进攻,身下刚刚还完整无缺的漂亮座椅瞬间如同受了重击的豆腐一般成了个粉碎的模样。躲开了一击白刚又是一笑继续道:“呦……太可惜了……这一下若是打在我身上只怕是要成残废了,神君大人莫不是只顾着谈情说爱,竟将那原先的本事都忘了个干净?”
沧海也不再怒,只道:“孽畜休得胡言!”便又向那满脸笑意的男子飞去,一击、两击、三击……连出五十六招,招招狠厉决绝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不一定能全部招架。却被这看着不禁打的“孽畜”完美避开。沧海轻轻呼气,多年不再打杀他确实不如从前,不过只一瞬的调整,又再向那得意的畜生出招,每一招都直击要害,出招迅猛。渐渐地白刚有些招架不住,于是又道:“神君可知,这副凡人身躯……还不是个死人的?”
沧海怒目一瞪,白刚继续道:“神君若想伤我……自然是不要紧的。不过……若是失手伤了这副躯体,可怎么好?”
沧海侧目,虽然心中气的厉害,可如今忌惮着白刚的肉身,每一招都不如先前,却是处处小心,处处谨慎了。就这样又打了许久,沧海开始微微冒汗,身体也开始不听使唤。眼前的白衣男子也由一个变成好几个,于是使劲的摇了摇头,便听见得意的笑声。
白刚轻轻动唇,“神君,感觉如何啊?这药是我专门为你调制,还没取名哦!”
沧海神念一动,莫不是……
“正如你所想……我要那女子有什么用?我确实与她祖上有仇不错,不过也只需给她个痛快就罢了。至于为什么让她苟活至今……这毒放在她身上,现下看来倒是妥妥的。哈哈哈哈……神君,我想要的,可一直……都是你啊!”白刚说完又继续笑道:“你可知道……过了多少年,我也是一样没有把握打赢你,这下看谁还能帮你。哈哈哈……”
一切发生的太快,聆芷本来还没辨清楚几人关系,这时候见沧海身子摇晃急忙奔向前,将他一把扶住,瞪着眼仇视着此时得意笑着的不知道到底是谁所以暂且称之为白刚的男人。
白刚眼见自己诡计得逞,瞧着不自量力跑来的聆芷继续笑道:“呦呦呦,这是谁家的女子?如此不知死活吗?小女子,你也瞧见那榻上的白柔了?不要不自量力。”
聆芷只狠狠的等着胡笑海笑都不知道在笑什么的男子,不说话。手上还毅然的扶着又着了道的沧海。
白刚觉着这不怕吓唬的女子有点意思,于是心情大好,只轻轻抬了手,便将床上的白柔远远地举了起来,道:“既然如此,她便不用再活着了。”话落,手臂使劲一挥,只见白柔便如同一个没什么重量的人偶撞开了墙壁硬生生被扔到了院里的地上。
聆芷急切欲往外走,只听身旁的沧海一声悲号,瞬间便没了踪影。白刚眼瞧着景象奔出了屋,聆芷也不顾他如何,跟着出了门。
白柔洁白的寝衣上满是污渍与血迹,此时安静的靠在凌乱的沧海怀中,那样子像是个比死人还要形容可怖的怪物,却独独被沧海视若珍宝。
往事一点一滴,全然没了踪影。记忆中笑声比银铃还要好听万倍的女子如今已然没有人样。聆芷觉得害怕了,不全因着白柔的悲惨遭遇,更是眼前青衣男子的表情,或者说是气场。
眼瞧着沧海轻轻吻了吻怀中那具躯体的额,旋即将她轻轻放下。他眼中如今完完全全只剩下血色,随着一声更加凄厉的悲鸣,刚刚还是一身青衣的俊俏男子瞬间生出了更长更耀眼的金发,眼里看不见瞳孔只剩下比熊熊燃烧的火焰还要红上百倍万倍的复仇之火,身上的青衣瞬间四方飞落,一只金色的鱼尾闪出异常耀眼的光芒。
白刚见此情景不急反笑,也不怕那光芒射的眼睛,艰难的接近那耀眼的力量之源,眼中满是贪婪。
沧海如今声音悲切凌空,仿若什么誓言,一句一顿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道:“罪龙虬褫,逆天逆道。今日本尊,敬承天命。以吾肉身,封孽畜于凡人之身,永生永世,不得翻身。以我神力,封印凡女之蛊毒。沧海决意,不再出生,不再运命。鲛人本无魂,残念侍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