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梨花已经尽数落去,却是不符一直以来的时节的。这几日风也没有多大,那梨花的花瓣干枯萎蔫却也不像是被风强行吹落的样子。“梨”与“离”同音,民间百姓多认为此花不详,是不会这般大肆种植的,不过因白柔的喜欢,加上白刚对她的宠,便也种了这么许多,只是如今,梨花尽数凋落,不知是否昭示着主人的命运呢?
红濯此时正静静地立在自家小姐床前,以便随时伺候,说来也是奇怪,先前这个家一直是少爷病怏怏的,这一连几日却都是倒过来了一般,她静静地瞧着此时眉头紧锁,满头大汗的白柔暗暗叹息。自从少爷回来,小姐竟愈发病的厉害了。出去寻人的也是接连几日都没有半点消息,不知姑爷何时能回来。
红濯一脸担忧的看着此时不知是否在做着什么梦的白柔,轻轻拽了自己袖中手帕小心翼翼的擦着她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不过不知怎的她这时候竟开始全身都瑟瑟发抖,却不知是什么缘故,红濯停了手上动作,又轻手掖了掖被角,待这一套动作结束,她自己也打了个哆嗦。于是又起身检查起了门窗,才发现门不知何时开了个小缝儿,外面的寒气进来,可不是要打哆嗦了。缓缓向门口踱去,外面一个黑影闪过,红濯心中一惊,却也好奇着轻轻迈步,掩门而去一探究竟。
待红濯循着那黑影追出去老远,也并未发现有什么人,便只道是自己多心,这个时候府里的下人怕是都睡着了,哪里会有人不睡觉,反倒来小姐房间干那等偷窥之事。想到这里,便也不再琢磨,又想起小姐一个人在房中,才发现自己考虑欠妥,于是掉头加快了步子往回走。
白柔被噩梦惊醒,这时候瞪大的双眼,惊恐的瞧着自己头上的挂饰,那挂饰样子奇异诡谲,是哥哥前日着人挂在床头,说是辟邪去煞用的,白柔两眼无神,只紧紧地瞪着那挂饰。
“妹妹?你醒了?”白柔闻声轻轻转头,才发现白刚不知何时已经坐在自己床前了。这时候正含着笑意,对她说话。
“嗯,哥哥怎么来了……”白柔声音憔悴,身子已经疲累的难以动弹,只得扯着脖子道。
白刚闻言又是一笑,淡淡的道:“我不来……谁能给你治病呢?”
白柔无奈苦笑道:“哥哥说笑了,是妹妹不好,还劳烦你……”
白刚突然插话:“自你出生,便都是我来照顾,你生了病,亦是因为换了我的血才能苟活到如今……”白刚顿了顿,厌恶的瞧了一眼床榻上已经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女子,反问道:“不是吗?”
白柔听了这话,没多大反应,也只是魔怔似的在口中喃喃,“我不好……我不好……我早该死……我该死……”
白刚幽幽的声音如同地狱般传来,“我……才不会像你那傻哥哥一般,用自己的命给你续命,愚蠢的人类……”
门外,红濯已经听得一些,这时候急急转身向着前院儿飞奔而去。如今这白府虽是看上去和谐不少,可怕只是表面上的安静无波罢了,她们小姐的命这时候怕是危在旦夕。如是想着,不免眼眶含泪,她知道聆芷姑娘这几日都住在哪里,于是愈发加快了步子。
“芷姑娘!芷姑娘!”红濯上气不接下气的边跑边喊,眼瞧着那位神秘客人的房前,还未站定,便继续大喊,“芷姑娘!红濯有事相求!”
聆芷在屋里早已听见红濯的喊声,只是她此时被那位大靠山束着,不能动不能讲话已经好几天了。
红濯见里面没有回声,便又扑到了门前,直直跪下,边哭边道:“小姐如今命在旦夕,红濯是小姐的丫鬟,就算死也要保住小姐的命。如今少爷下令白府众人不得擅自出府,眼下能出府将姑爷找回来的人便只剩下芷姑娘一人,求姑娘看在你与小姐多年的情分上,帮帮她吧!求姑娘帮帮小姐,把姑爷找回来吧!”红濯哭的凄惨,若是有人在场也必定是闻者流泪,听者伤心的。只是聆芷如今也只能干着急,苦着脸,焦急的瞪着还在床榻上如睡着一般的上神。
红濯见里面没有动静,更是伤心悲切,“奴婢身份卑微,可也知道投桃报李,如今的少爷怕是跟从前大不一样,求姑娘发发善心,求我家小姐于水火!红濯在这里给您磕头了!”红濯话说到这里,跪着身子向后推了推,便对着房门,向着冰冷坚硬的地砖使劲的磕下去,一个接着一个,红濯原本就是一个不怎么干粗活的丫鬟,细皮嫩肉的,不消几下头上便磕出血来。
外面求人的丫鬟是急的,屋里的被求之人也是着急,这时候也不顾那靠山的所有话了,使劲儿的挣扎。
玉屠只是闭着眼休息,本来想借着幻境里的清静好好缓一缓新塑的身子,不想这几日白府来的那玩意儿竟也反常的不像是幻境该出现的,带着那些个污浊东西,本来也是为了那傻鱼儿不搅合进去平白受什么伤,如今看来也是不妥了,便随手解了前几日的束身诀,也不言语,依旧安静的躺着。
聆芷身子得到解脱,便急忙翻下软塌,推门出来。眼瞧着红濯额头流血,泪眼迷离。便慌忙将她扶起,安慰道:“放心放心,我这就去找。”
红濯见她答应,便也尽力的止住了哭,却还是喘着粗气道:“小姐这几日……身子愈发不好了,少爷……也不知怎的……竟……也不知请大夫,奴婢怕这么下去就完了。芷姑娘惧怕少爷我也瞧得出来……”红濯暗暗思量了刚刚情形,如今少爷也是邪门的厉害,怕是聆芷姑娘也难以摆平,若是姑爷回来或许还有救,只是自己如果出门去怕是少爷会多心对小姐不利就不好了,况且小姐也需要自己照顾,眼下只有求聆芷姑娘时最为合适不过的。于是继续又道:“就请芷姑娘出去寻寻我家姑爷,他回来……小姐就有救了。”说着又作势要跪,又被聆芷大力搀扶起来。
“你说的事情我已知晓,还请你照顾好你家小姐,我一定把你家姑爷找回来。”聆芷坚定的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这事情是奇怪的,按说沧海那样的神力是不会被什么事情耽误了才对,如今自己真是要为白柔,为他们做点事情。
“嗯,眼瞅着天儿也快亮了,我还是回去伺候我家小姐……这事就拜托姑娘了。”红濯眼里还闪着泪光,如今小姐的希望便全寄托在这位的身上。
送走了红濯,聆芷便也摸着黑悄悄儿的出发了,只是她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一位法力无边的大靠山罢了。
红濯得了个希望,一时欢喜起来,步子也不像刚刚那样沉重,变得轻快起来,没多少时候便已经跑回了后院,只是手微微碰了碰额头又想起不妥来,这副样子被自家小姐看到,怕是也有的解释一番的,小姐如今病的厉害也不想叫她担心着自己。想到这里,红濯便没有直接回到白柔那里伺候,而是转而回到自己的住处,她原本与青竹同住一屋,如今青竹还未回来,屋子里便只剩她一人,只是欢喜的进了屋便欢喜不起来了。
红濯眼瞧着面前的情景表情凝滞,身子也跟着哆嗦起来,“少……少爷。”
黑暗的掩饰下,白刚的面容看得不真切,他声音冷冷道:“既然你这样衷心,便先到下面去,给你家小姐探探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