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戴府中,戴绮芸无忧无虑地成长着。琴棋书画,老爷夫人都事无巨细地请来了夫子,真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似的。而芸娘也如愿以偿地和戴绮芸在了一起。
而此时,府里也传来了好消息:夫人有孕了!戴府上下无不欢天喜地。而最欣喜的还是戴、王二人,芸娘可真是他们的福星啊!戴、王庆幸道。
弹指一挥间,几月就这么过去了。
这天中午,芸娘母女刚买菜回来。
“下雨了,我们快走吧!”芸娘道。
“不嘛,这雨多美!”戴綺芸伸出双手,轻轻地从老天爷的手中接过雨滴,仿佛那是无上珍宝。
的确,这雨下得袅袅娜娜的,仿若一层轻纱,让这少雨的京城也过了一把江南烟雨的韵味。
这时,一排婢女急匆匆地从芸娘母女身边走过,险些撞到了戴绮芸。
“这是怎么了?”只见婢女们一个个匆匆忙忙地从芸娘身旁经过,就连给她们烧水做饭的李嬷嬷也急匆匆的。
“娘亲,她们往夫人居住的地方去了。”
“莫不是夫人要生了?……算算日子,也是9月有余,绮芸,我们去看看吧!”
此刻,夫人苑乱成一团,大夫已经进去了。
婢女端着一盆盆的热水进去,端出来的,却都是一盆盆血水。
戴绮芸一脸害怕地缩瑟在芸娘身后。
“绮芸别怕,我在。”芸娘道。
这时,老爷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
房间里站着几名丫鬟和嬷嬷,老爷没有理会众人的行礼,飞快地进了内室。
看见床榻上的夫人,只见她发丝散乱在肩头,眼睛红肿,睫羽上悬挂着晶莹的泪滴,空洞苍白的愁容,凄婉悲痛的眼神,让他的心,深深一震。
戴启明赶紧上前,坐到床边,拉住她的手,低声问道:“伶儿,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提前生产呢?!”
王凤伶苍白的脸上,满是悲伤与痛苦,悲凄的呜咽道:“老爷!对不起,我们的孩子,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摔了一跤的话……”
一边哽咽地说着,泪水就顺着她白晳的脸颊上,滑落下来。“老爷,我会不会死,如果二选一的话,请一定要保孩子,毕竟这个孩子来之不易!”
“凤伶,说什么傻话呢!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
芸娘听到消息,和戴绮芸就匆匆赶来,两人站在外庭,没有进去。
此时,屋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芸娘只好带着戴绮芸走进内室。
看见进进出出的婢女,端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出来,戴绮芸的面容,显得十分苍白,那浓重的血腥味,让她不禁捂起嘴,浑身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
闻讯赶来的众位婢女嬷嬷,听到王凤伶流产的消息,难过,同情,悲伤…各式各样的眼神,复杂而又不加掩饰的呈现在脸上。
芸娘一走进内室,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伴着沉重压抑的气氛,猛地向她袭来,她只觉脑中一阵昏眩,面容瞬间变得惨白。
数名丫鬟嬷嬷,心惊胆战地环绕在床榻前。
大红的帐幔飞舞着,伴着血腥的气味,显得有些诡异。
芸娘透过人流的缝隙里,看到王凤伶偎在戴启明怀里,那张动人的面容,已然变成苍白憔悴,一片凄楚,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的液体流淌。
更令人震惊的是,她的身下,是一片血红。
“你们怎么伺候夫人的,一群废物!”戴启明生起气来,语气也不似平时那么温和了。
“老爷……夫人她……,可能要一尸两命了啊!…”大夫惊恐道。
“什么?!”戴启明此时没有了刚才的怒气,他踉跄几步,跌坐到了地上。
“老爷!”一干婢子赶紧扶起老爷。
“滚开,滚开!都滚出去”只见戴启明手臂一挥,丫鬟们纷纷跌倒在地了。芸娘节节后退,和丫鬟们退到外庭候着。
“你说什么?”戴启明双目赤红,紧揪着大夫的衣领。
“老爷……”那大夫早已汗流浃背,硬着头皮继续道:“夫人年龄过大,生产孩子必然有风险,今日摔了一跤,流血过多,已无力气继续生产了。刚才给夫人吃过催生丹了,可是……夫人血流不止,恐是无力回天了!”
此时,戴启明仿佛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似的,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那孩子呢?”他死寂的眼神空洞。
……………大夫默不作声。
忽而,戴启明又站了起来,走到那充斥着血腥味的床头,可他却没有勇气拉开帷帐,仿佛刚才的举动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一般。
帷帐内,王夫人紧皱眉头,眼中尽是波光潋滟,充满了盈盈泪光。
“老爷…”王夫人气若游丝道:“我快要死了吗?可惜了这个孩子,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呢!”
“老爷。”王凤伶顿了顿,“你一定要续弦,知道吗?不能因为我,而不顾后代。这么多年,你为了我,没有纳过一个妾,这份情谊,我王凤伶来世再报。老爷,答应我好吗?”
“好!”戴启明颤抖道,帷帐外,他泪流满面。
“若要续弦……老爷你一定要找一个好姑娘……”帷帐内,王凤伶亦是如此。
渐渐地,王凤伶没有了气息。
屋外,狂风大作,随即大雨倾盆。狂风暴雨似王夫人不甘心的灵魂,叫嚣着,绝望着。又似老天爷刻意降下天雨,在为她送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芸娘在外面等得焦急。
“夫人生了吗?”芸娘焦急地问刚从里面出来的大夫。
大夫颓废地望了她一眼,摇了摇头。随即犹豫地开口道:“夫人…她毙了。”
“什么?”芸娘愣道:“怎么会,怎么会……”随即,她冲进了内室,就连戴绮芸她也顾不上了。
来到内室,她一愣。只见戴启明抱着王凤伶,丝毫不在乎她满身的血污。他就那样静静地抱着王凤伶,手指轻扫她的眉眼,仿佛要把她的一切都深深印在脑海中似的。
芸娘视线往下移。
王凤伶圆润的肚皮上也满是血污,可惜了,这个孩子……
突然,芸娘的额角狂跳了起了,因为,夫人的肚皮还在跳动着!
“老爷,老爷,夫人的肚子还在跳动,孩子还活着。”
戴启明的手指一顿,如死灰的眼神也渐渐有了光彩。
“老爷!”芸娘大叫,“老爷你不要这个孩子了吗?”
“要,我怎么不要。只是,你想怎么做?”
“剖腹取产。”
戴启明眼神一冷,将王凤伶紧紧护在怀里:“你休想伤害她!”
“老爷,这个孩子是夫人生命的延续,这个孩子来之不易,你不能因为死去的夫人,就把夫人与您的亲生骨肉活活憋死啊!”屋外雨越下越大,芸娘耳朵里充斥着雨声,她不确定戴启明有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戴启明此时也悔悟了过来,他的眼神里尽是异彩。“快、快,芸娘,你说怎么办?!你来取出孩子吗?”
芸娘点点头,快速找来一把剪刀,此刻的王凤伶已经死透了,她的美眸微睁着,只是这双美丽的眼睛再也看不到日出日落了。
芸娘摸了摸王凤伶的肚皮,找准位置剪开,里面的孩子因为王凤伶的死有些缺氧,芸娘便倒提起来用力拍打孩子的屁股。
婴孩终于缓过气来,大声的哭着。
芸娘松了一口气,她有些失望,这一胎不是双生,只不过这个孩子非常大,怕是有\八\九斤重了,而且……她往孩子腰下一看,竟然是个女婴!
婴儿啼哭声声声入耳,敲击着她的心弦……
而此时,窗外的雨奇迹般地停了!太阳出来了,照耀着大地。
婴孩出生,正赶上雨过天晴,这是一个好兆头。可芸娘和戴启明却没有丝毫欣喜,因为这如意兆头,是建立在王凤伶的死亡上。
“老爷,取个名字吧!是个女婴。”
“叫戴雨曦,取雨过天晴之意。”说完,他抱过孩子,眼神由冰冷转为温情。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这个孩子这么可爱,只是……可怜了他的凤伶啊…
三日后,王凤伶出殡。
府里上下披麻戴孝,哭声一片。
丫鬟们默默流着泪,为夫人祈祷,家丁们默默地干着活,打点着一切。
戴启明成天守着灵堂,喝着闷酒,就连早朝他也不去了,仅默默怀念着他的凤伶。
而王凤伶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肚子已经被芸娘用羊肠缝好了。她安详地躺着,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亦是苦涩。
原来府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而如今则是深沉死寂。
死亡,永远是一个沉重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