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你是不是见过她?”君淮看着不远处蹲在溪边舀水洗脸的女子,才对韩旭的这个问题做出了回答,他自然是见过她的。
三年前他别院的那一园子青竹里,少女一袭白衣携风尘而来,容色清冷,手中三尺青锋青光流转间于十几个黑衣人剑下救了那个黑衣的小孩。其实若果只是这样,他最多感叹一下这少女好俊的功夫,亦或者惊讶于失落已久的名剑青冥竟会握在一个少女手中,进而再好奇一下她的身份罢了。可那日少女临走的脚步一顿,低头看了会满地的落叶以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新笋,然后转身看向他所在的地方,神色间满是歉意:“听师傅说青竹的笋很是好吃,我会尽快着人给你送过来的,这块玉就当做信物吧。至于这些损坏的青竹,我很抱歉。”少女声音清越干净,只是有些不善言辞的青涩和涉世不深的纯真,她说着从脖子处取下一块玉佩扔给他,才扶着受伤的孩子离去。而他那竹林有些简单的阵法,所以至始至终她都未曾见过他,可他却记住了她,且一记便是三年。
果然不几天就有人上门给他送东西,皆是饱满圆润的好笋,却始终不见有人来要回那块明显贴身佩戴的信物,而她也在这世上消声匿迹,就像从没有出现过。
君淮收回思绪就见记忆里的少女还蹲在那里发呆,于是看了眼手中的酒杯朗声道:“都说埋在地下五六年的梨花白只醇不烈,最适小酌,不知公子……”他看着闻声转首脸上还带着些惊诧和戒备的陌璃止了话,此刻她本就简单的易容已经褪去,柔和了些的轮廓成就一副清丽绝尘的容颜,脸上未干的水珠衬着微红的眼眶竟有些少见的脆弱。君公子鬼使神差地心软了,连着神色也柔和了许多,“姑娘可要同在下共饮几杯?”他说着便走到了陌璃身边,递给她一副崭新的白帕。
“谢谢。”陌璃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复又递给了君淮,随即看着他只拿着两只烟山青玉酒杯的手疑惑道,“酒呢?”她自小跟着师傅,除了必要的规避外,并不如何在意那些男女大防,所以对用君公子的手帕这件事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与之相比君淮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他总觉得自己有种被当做小厮的即视感,当然我们的君公子也不是个扭捏的人,所以他很自然的蹲下身,伸手拉过一袭男装的陌姑娘受伤的左手,对着被水洗的泛白却仍在渗血的伤口蹙了蹙眉,所幸酒杯残渣已经被陌璃自己弄掉了,是以他直接从袖中取出来时专门从手下那里要来的金疮药和绷带,一边包扎一边道:“说起来也算你和我,的酒有缘,五年前我在这儿埋了一坛梨花白,不想今日你竟不知不觉逛到了这儿,倒是省的我再绕路去取了。”这么说着他眸中染了些笑意,看着若有所思的陌璃又道,“说起来我还欠着你一块信物,不如就用这顿酒抵了吧。”
“原来是你!”陌璃闻言猛地抬眸看向他,既惊讶于他的洞察人心,又因为想起当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向他致歉的自己而莫名窘迫,再一想师傅当年听说这件事后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总觉得年少无知当真是害人不浅,以致她耳根都渐渐烧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想到当年给人家送竹笋的事觉得丢脸至极。
“唔,不过你送来的青笋确实好吃,就是多了点,我府里的人吃了整整一个月!”
“……”陌璃觉得,君公子此人,笑起来也并不是那么好看。
君淮看着她重新有了情绪的脸勾起了唇角,放下包扎好的手起身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枫树下挖了起来,手上拿着半道上捡来的一根树枝。陌璃也起身跟了过去,靠着枫树坐了下来,语气真诚:
“谢谢你。”
“你还真是敏感呐!”君淮掘土的手顿了顿,随即又继续掘了起来。
“礼尚往来,我也送你一坛酒如何。”
“那我可要我没喝过的”
“嗯……这是自然,它可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说起来名字也跟梨花白有点像,它叫十里雪。”陌璃的声音有点轻,有点远,有些空茫的悲凉,只是马上又恢复了过来,转而对着不远处一棵树朗声道,“小柒,我知道你跟来了,还藏着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