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秦玉仁,关大块头,鼠嘴子正蹶腚躲在行军营地的一个背人角落里叨咕事。
秦玉仁掏出卷烟来三人各分了一支,然后凑火都给点着了。人是鼠嘴子给召起来的,说是摸到点财路,要趁夜去发点小财。
鼠嘴子深吸了一口烟,显得情绪有些激动。却是当晚驻营之时,鼠嘴子偷了得闲空档拉了一当地乡人探了话头。鼠嘴子此人别看他长得贼眉鼠眼,心思相当活泛。每每有行军的时候,总会在当地找人了解一下当地境况。他这个人好去一些荒坟野冢里摸些古物,然后再得空偷换些小钱花使。
驻扎之处仍属湘土边缘,这次行军因是在挨着桂边境的几个村落里发生了些怪异之事。传言说是村里突然出现了行尸。说是尸,其实是一具骷髅枯尸,而且这具枯尸不像传闻里的尸魅邪魃,说是该尸物落地可拨足狂奔,拨枯可腾高丈余,隐时可以掘土匿踪,翻墙攀壁,入水越火,破电趋光无所能惧。时日里,活吞了不少人畜,毛发不留。本来这等怪事出在GX境内,本也用不着湘军来插手。但坊间都传此尸是湘境入桂的。因是一直传有湘西赶尸之说,故都认为,见行尸,必出湘界。所以就没了办法,因是壤接边缘,当地掌权的就请派了一拨荷枪实弹的军头准备越境察办一下此事。
因是时局正乱,说是军,其实与匪无异。这些人,三十来号,也大抵都是些杀人饮血的主,多是乌合之众,其恶也不落鬼后。拿了刀枪,胆儿就肥了,一路上也是偷鸡摸狗抢占掳掠的事没一丁点少做。
但也就是这些乌合之众里,竟也传言有些奇才异能之人。按关大块头自己说的,他就算是一个。此人长得高大粗壮,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长了个赤脸虬髯,眼突如珠,面相甚是凶恶。据他自己称,他从小就跟着他爹他爷爷做着赶尸驱鬼的营生,天南地北从小就走了无数遭。他说自己生了这副长相,乃是钟馗附体,所以天生就是吃了那碗饭的人。只不过是因为世道越来越乱,人也活得越来越穷,死的人倒是越来越多,但有付得起钱找他们干活的倒是越来越少了,所以也没了法子,因为长得结实凶悍,得了个机会就投了军,也算是能填饱个肚子。别看关大块头块头够大,嘴上倒是少不了吹嘘,说着钟馗就是自己的祖师爷,混进了军里,常也是拿着大话抬高自己的位置。说什么他师祖钟馗是“赐福镇宅圣君”,而他自己就是“赐福镇营圣军”。他真名叫关大山,名字倒是有些模样,多次唬弄吹嘘下来,竟也得了头头儿的赏识,所以这次地来出军来,他倒像是要耍个角色来了。
鼠嘴子找个他们二人来,因是关大块头跟秦玉仁都算是在这伙人中能说上个一二的人。秦玉仁,总是自命自己叫不凡人,这个人,模样长得还说得上是讨人看,左脸上有道月牙刀痕,据说是为了抢一个女人掐架留下来的。一道疤痕倒也更添了些男人俗味。这个人倒是有些能耐,什么能耐呢?手捷眼快,偷拿盗取甚有一手,二十八九的年纪,会些拳脚功夫,枪法还准。给他一杆长枪,千米之外可击微星。油滑,嘴皮子也讨人喜,天生会蛊惑人心的那种。此人倒不似关大块头,不爱提自己身世,但他做过的出彩事情却真是数不胜数,也识写些字,给头儿做些文书案头之类的事。他这个人还算是有些仗义,穷人之物不摸,身边人之物也不摸,妇孺之物不摸,道僧之物不摸。亦说是千金小姐之物也不摸,但近身之人都知道,千金小姐的身子,他只要一有机会,倒是能摸就摸的。平时手脚大方,摸回些钱物来,就在兄弟们之中吃喝赌抽着给散了。用他话说,想占尽钱财的,那都是凡人,能散尽钱财的,那是不凡人。所以他一直称自己是不凡人。
鼠嘴子因是长相如鼠才得了这个歪名,真名叫史德昭。别人也常常唤他死得早,长得干瘪枯瘦,三十出的年纪,但常不怕受人欺负,打也笑脸,踢也笑脸,算是出了名的脸皮不要的人。这个人也不算是小气,但也是看人跟人的那种,见着他们两个在大伙里混得不错,也是跟着更近乎些,以前他都是一个人得空偷夜去摸些死人之物,回来换了钱也倒是经常请秦玉仁跟关大块头吃喝吆喝去。
但这次他找了秦玉仁跟关大块头来,因是今晚要去的地方太过诡戾。近晚的时候,他从当地乡人口中得知,在驻营十里开外的一个叫十军堰的坡地,算是桂境内了,因前些月日大雨冲刷,露了许多古碑来。村里本也有些干着苟偷营生的人搭着伙儿想去捡些漏财,没成想在搬动古碑的时候,碑下突然窜出无数的蛇蜈虫蝎来,一下子咬伤了三个,等余下众人把他们抬回村子的时候,却早已都咽了气。三人死后,余下一起去的人似乎又都中了邪气,竟先后都病倒了,白天还好,只是卧于床榻不能动弹,但每至夜里,又全部都似被百虫噬骨,呲目裂腭,其状惨不入目,但又不致死,就那么一直被死活折磨,生不如死。所以村里人都认为他们趟到的是一个阴魅之地。
但鼠嘴子不怎么认为。按古法云,百阴沉丹,恶灵护珠。越是虫毒之物聚多的阴地,越容易出些值钱的物件。这就是为什么说不义易生财,不德易为主,不良易从俗,不轨易落果的道理。但转过念来,鼠嘴子认为小命还是比钱值当些,玩钱也不能拿命玩,所以就想找秦玉仁跟关大块头搭伙儿去,不是壮胆,就是为了要护命。
鼠嘴子把大概情况这么一说,关大块头提头就摇,说:“财不踮地,遇鬼陌路。不能去不能去!冤财扑命!再说了,掘坟盗墓的事咱也不专事儿,你光脚溜赤的哪儿去刨,人家那些掘坟盗墓的,要不洛阳铲,要不钻地龙的,钩子爪子先带一摞。看你啥也没有,不妥当,真的不妥当!”鼠嘴子倒没被这话呛着,说,“坟里寻物,我自有我的法子,这个倒是不用担心。我们只要带上些火药,拆了用硫磺以防蛇虫即可!”秦玉仁看鼠嘴子倒是眉目里自信,不禁疑惑,问道:“火药我倒是可以弄到,我本也是兼管着这些的。倒是你说你这有法子是到底是个什么法子,盗坟本就是偏门玩意,也没见过你有这些偏门手艺啊?”关大块头赶紧应和,说:“你能有什么偏门伎俩,我等怎会不知?”
“我这技艺是偏门中的绝技!”鼠嘴子竟有些自得起来,道,“你们想见识亦可,不过得答应,见了,就得随同我一起去摸出事物来!摸出来了,咱们就三个同份,没摸出来,就当没这一出事儿。”另两人好奇心顿起,当即应了声可以,就催促鼠嘴子赶快亮活。
只见鼠嘴子晃悠悠起身,折了一枯枝,又在枝尖吐了一口嘴里快要发瘟的口水,循着周边草丛走了一圈,一看,一嗅,复在一处伏下身子,四肢着地,倦身作鼠状,口中又对着眼前的草丛吱吱有声,复又拿起手中树枝在地上敲击了三下,不屑片刻功夫,只听得草丛里蹴蹴有声,瞬时跑出十几只巨硕山鼠来。
鼠嘴子也蹴臀坐在了地上,用手中的树枝往地上这么一点,十几点山鼠居然就都围坐到了他面前,趾举臀居,都盯目望着他,似乎是要听鼠嘴子的号令一样。这立刻把秦玉仁跟关大块头给看傻了眼。虽说他们都见识过一些江湖奇异之事,但像这些奇异的还真是头一遭见识。只见鼠嘴子嘴里又作吱唧呀语,然后手中断枝这么一挥,只见山鼠们立刻排成了一排,口尾相咬,如果不是细看,乍一看还以为是一条粗蟒来着。鼠嘴子又起身,弯腰在脚下一处划了个圈,然后又吐了一口口水在那圈中,再用右脚在圈中跺了一下,嘴里又是一阵吱吱哑哑,只见这条鼠蟒立刻由领头的带至圈中,奋足拨蹄,就这么飞快的刨起地下的土来,只一消的功夫,一群山鼠竟然都钻进了土里去了。
鼠嘴子得意的看了秦玉仁关大块头一眼,复又在洞口跺了两脚,作了声唤,只山鼠们又从刚掘的洞里爬了出来,得了召唤后四开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