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快到中午时分,雪地里远远的来了三匹马,并没有奔驰,只是缓缓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在距离五十来步的地方,三匹马成品字形停住。
这时候可以看清楚马背上的人。
黑布缠头,盘成很大的一块顶在头上,身上披着黑色斗篷,可以看到斗篷上用银色的线绣着两个大的图形。
前面的人年龄约在五十来岁,瘦削的脸庞,有一个挺直的鼻子,略嫌深凹的一双眼睛,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须,一双招风耳,干瘪得没有一点肉。整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冷酷严肃。
后面两匹马坐的是两个年轻人,黝黑发亮的皮肤,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来人并没有继续前进,只见他朝后面一挥手,后面的两个人立即从披的斗篷里,取出一张小巧的弓,搭上一支短短的箭,弓弦响处,两支短箭立即带着火焰,朝草屋飞将过来。
郑冷翠大感意外,骂声:
“可恶!”
她和于妈两人双双飞身而去,只见那两支火箭已经插在屋上,虽然屋上还残留着积雪,竟然冒着烟烧将起来。
郑冷翠和于妈各捧着一堆雪,飞身上屋,拔箭、救火,原来那箭头上绑的是磷粉,才能在雪堆里照样冒烟起火。
郑冷翠救灭了火,飘身下屋,迎向前去,正色说道:
“闻得苗疆费希月是位人物,原来是一个不堪的脚色,连放火这种下三滥的事都做得出来,真是让人意外。”
前面那人似乎不为郑冷翠的斥责所动,冷冷的问道:
“你是谁?你跟钟正心是什么关系?”
郑冷翠说道:
“你连这里的状况都弄不清楚,还想充当杀手,你不觉得可笑么?”
马上的人微微一皱眉,回过头去,对后面的两个人讥里呱啦说了几句听不懂的话。
只见其中一个人从马鞍后面取下一个很粗的竹筒,取下竹筒前面的封口。
这时候另一个人拿出一个竹哨,放在嘴里呜哩呜哩的吹起来。
就在哨声响起以后,粗竹筒里突然喷出一阵黑烟似的,出口以后,立即化作一篷乌云,响起一种嗡嗡如雷的声音,朝着郑冷翠这边飞快而来。
于妈在后面叫道:
“小姐!请你闪开。”
郑冷翠刚向旁边一闪,那一蓬乌云就像电光石火一般,直扑而来。
于妈挺着个大肚子,右手拿着一根燃烧着的松枝,只见昂首一张嘴,一股带着酒香的水泉,有如匹练,直喷而出。
酒泉经过燃烧的松枝,立即化作一股强烈的火焰,正好迎着飞扑而来的乌云。
顿时一阵焦臭难闻,劈哩叭啦一阵乱响,落个一地,都是烧焦了的巨大胡蜂。
于妈的肚子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她一口接着一口,连续不断的喷出酒泉,天空中就不断的冒着烈火。
那飞拥而来的乌云,顷刻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雪地上落得一大片胡蜂的尸体。
这种情形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后面的人吹的竹哨已经改变了声调,想必是要收回蜂阵,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蜂尸遍地,半只不存。
坐在马上的费希月大概是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他微微一愕之后,怒火才腾腾而起。
他从马背上一抬双手,仿佛是推出虚空发掌的招数。
于妈叫道:
“小姐!小心他弄鬼!”
郑冷翠口中说道:
“于妈!你放心!看看他还有什么诡计!”
她一面说着话,一面走上前去,站在费希月前面不到二十步的地方,昂然而立。
费希月双手突然停住,那双深凹却又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郑冷翠,半晌没有说话。
忽然间,费希月开口问道:
“姑娘!你尊姓?”
他一翘嘴,对后面于妈一示意:
“她是你什么人?”
郑冷翠淡淡的说道:
“我姓什么,跟你没有关系。你来是杀人的,你要杀谁,当然知道,所以,我姓什么与你何干?至于嘛……”
她也回头看了一下于妈。
“这倒可以告诉你,她是我娘。怎么样?可以了吗?”
费希月冷冷的说道:
“既然姑娘不肯说出姓氏,也没有关系,再说,也没有一个做娘的称呼自己女儿做小姐,所以,你说的话,未必都是真的。”
郑冷翠拦住说道:
“你错了!我们的母女关系,也用不着骗你。我娘心肠好,烧掉你豢养的毒蜂,并没有烧你们的人,要不然现在你身上的衣服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完整。”
费希月倒是笑了笑说道:
“姑娘!你用不着激怒我,不过,我倒是有一点意见,请姑娘听听。”
郑冷翠说道:
“请说。”
费希月说道:
“我还没有通报姓名,你就已经知道我是谁,那还用说吗?你一定知道我来到这里为了什么?而且,你一定也会知道我费某不只是那两筒胡蜂……”
郑冷翠说道:
“那又怎样?”
费希月说道:
“姑娘!不管你是什么人?你们走吧!两筒胡蜂虽然是我多年的心血,烧掉也就算了。你和令堂一齐去吧,只当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万一日后我们有机会再见面,我们说不定还是朋友!如何?”
郑冷翠说道:
“其实你也可以走,我们同时离开这里,岂不是互不影响么?”
费希月摇着头说道:
“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虽然长在苗疆,却是生在中原。汉人江湖有一句话,说:光杆打九九,不打加一。凡事要替别人留一条路……”
郑冷翠说道:
“我不懂你的话。”
费希月说道:
“你明知道我是不会空手离开的。你叫我走,岂不是不留余地么?”
郑冷翠说道:
“如果你要杀的人已经离开了此地呢?你不走还有什么意义?”
费希月当时浑身一震,双眼精光暴射,厉声问道:
“是你做的好事?现在人在那里?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不说,你会有万蚁钻心的苦楚,比死还要难受!”
郑冷翠淡淡而又若无其事的说道:
“你已经在我身上放了蛊,是吗?费希月是苗疆放蛊的第一高手,蛊出无形、无色、无臭,一旦催动,啃啮心肝,无法可活,对不对?”
费希月惊怔住了。
他惊的不是郑冷翠知道得这么多,而是惊讶姑娘既然知道却又是如此从容,是如此若无其事。
难道姑娘也是一位调养蛊毒的高人吗?
他迟疑了一下。
终于他将张开的双臂,缓缓放下,长长的吁了口气,看来他没有立即催动蛊毒。这个动作表示他对自己放出去的蛊毒,失去了信心。
他沉吟了一会,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容,淡淡的说道:
“姑娘!这里的主人既然搬走了,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郑冷翠说道:
“为的就是等你这位苗疆弄毒大师前来,好将这个消息告诉你,请你回去。”
费希月真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事到这种地步,他并没有生气,至少表面上他还是很沉静,只是笑笑说道:
“我说过,我不会空手回去的。这样吧!既然主人不在,姑娘又是一身独挑,那就请姑娘跟我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