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忘川河畔,奈何桥头。
箫诩接过孟婆手中的汤,回望来时的路,喃喃说道:“本以为,入了这幽冥地狱,便能一家团聚;没成想,才入地狱,便要我忘了前尘俗世。从此,只怕是见面不识。”
孟婆每天都要为来往的鬼魂派汤,本是忙得不可开交,无心理会他们。偏巧今日,只这一魂前来地府报到。今日是凡间的中秋,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而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却命丧黄泉,也着实可怜。她便忍不住开解道:“喝了孟婆汤,前尘的所有烦恼都可烟消云散,只盼来世,不好吗?”
“来世?可期吗?”箫诩想起那人,她骗自己喝下毒酒;他不怨、亦不恨,甚至,为她安排好了退路。可是,她又是如何待自己的?挫骨扬灰,任由自己无处安身,却笑得那么明媚灿烂。她看着他倒下的那一刻,笑得那么好看,直入心底。彼时,他才知;原来,她之前面对自己时,笑得有多假。
心,真的好痛。是不是,喝了这碗汤;所有的伤痛、虚伪、仇恨......都会烟消云散?
嘴唇刚碰到碗壁,便被一手打翻。箫诩平静的抬眸,待看清来人之后,脸上神色难辨;不知是喜,还是悲。
“叶凌轩,你不要太过分!”感到异常的黑白无常闻讯赶来,大声喝道。
一千年以前,凌轩来幽冥地府“玩”过一趟。因为和魔尊无赦打赌输了,便趁着冥王睡着之际,将其胡须给剪了。还特别猖狂的留书告知。冥王气得脸都绿了,因为凌轩的背后有女娲、天界太子、魔界魔尊几人撑腰,且如此丢脸之事,也不好上禀天帝。
冥王一直伺机报复,却总是被她化解,还害得冥王吃了哑巴亏。上面不好受,自然会将怨气撒到他们这些手下身上;所以,冥界大部分的差役,都对凌轩恨之入骨。
“今天,我便是再放肆一回,又当如何?”凌轩也不是无理取闹之徒,如果不是这个冥王太过分,她也不至于如此欺负人。这个冥王,仗着自己可以掌凡人生死,便托梦命人给他造祠堂,献祭品;否则,便在生死簿上将他们的名字勾去。
女娲师傅常常感慨那些横死的人,命比纸薄。每每得知又一身体康健之人离去,便又要伤心不已。凌轩发现此事时,没有告诉师傅。师傅仁慈,从来不愿意去恶意去揣度他人。所以,凌轩才会剪了他的胡须,留书警告。其后几年间,冥王将精力放在报复自己上面,她也乐得应付。
今日,事关她唯一的哥哥。她便再做一次他们口中的放肆之人,也未尝不可。
“凌轩,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箫诩看凌轩不同于昔日,眉宇之间尽是傲气。且,敢在地府放狂言,还让黑白无常都忌惮三分,种种迹象表明,凌轩绝非一般人。
“哥哥,凌轩并非有意欺瞒;实是有许多难言之隐,望哥哥体谅。其实,我并非凡人,而是女娲座下弟子,青丘灵狐叶凌轩。”
一炷香后,孤塍带着白雪妍赶到;她以为凌轩出了什么事情,对着凌轩一阵嘘寒问暖。上下打量了好一阵,确定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箫诩。
箫诩看到白雪妍的时候,激动得不行。他多想上前,再像小时候那样,唤一声母后。真的是她吗?他的母后,真的回来了吗?看着她的侧脸,他感到无比亲切。她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美丽,不染凡尘,就像天上洁白的云朵,可望不可及。尽管他很想上前,但他还是忍住了;他怕,怕这一切只是幻像,一旦靠近,便消失不见。
直到......他亲耳听见凌轩叫道:“娘亲”。那一刻,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嘶声力竭的唤道:“母后!”
白雪妍徐徐转身,凝望箫诩片刻,随即悲戚的问道:“你是......诩儿?”她探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颊,可手却滞在半空,犹豫了。如今已重列仙版,凡尘俗事,理应放下了。只是,他们母子一场,她却从未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说到底,对于箫诩这孩子,她还是心怀愧疚的。
箫诩见雪妍的手停在半空迟迟没有行动,心不由得狠狠的抽痛了一下。原来,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他从来都不曾得到过。自己上辈子究竟是十恶不赦到什么地步,才会在今生,一无所获。泪,不自觉的滑落。
箫诩自嘲的说道:“原来,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母后都是一样的,不待见儿臣。我以为,到了现在,母后会改观,不曾想,竟是儿臣自欺欺人了。”
凌轩他们闻言,顿觉心中苦涩。“箫兄,其实......”孤塍刚要开口,却被一声厉喝打断。
“叶凌轩,拿命来!”只听冥王大喝一声,接着,一个大铁球就向他们砸来。孤塍知凌轩应付得来,便施法护住箫诩和白雪妍,退至一旁。
凌轩右手一翻,碧雨剑便握于手中;她飞身而起,一脚踩在铁球上,借力跳到忘川河上。立于河面上,她保持警惕,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
突然,冥兵齐聚,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带着面具的人从冥兵后面走出来,看身形应是一个女子。只见她对着冥王耳语了好一阵。冥王先是脸色一变,随即若有所思的看着白雪妍,啧啧两声说道:“本王说呢,这破坏我精心设计的命运罗盘之人凭空消失了不成,上天入地都找不着;却不曾想,竟是青丘国的人!今日既然你自动送上门来,就别怪本王手下不留情了!”
说罢,举手朝着后面的冥兵做了一个手势,他们便拿着武器蜂拥而上。
这令凌轩始料不及,那个黑衣人是什么身份?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凌轩来不及多想,她手中的剑一挥,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量的忘川河水被挥洒于空中,瞬间凝结成冰刃。顿时,犹如万箭齐发一般,朝着冥兵而去。
只是,杀伤力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大。甚至,可以说是不具备任何杀伤力了,冰刃才刚触及到冥兵的身体,便立刻化成一滩死水了。而且,因为刚才运功太急的缘故,导致凌轩现在有点眩晕。她飞身而起跃到河畔,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幸亏孤塍及时上前抱住了她。
孤塍一脸担忧,“凌轩,你到底瞒着我干了什么?为什么,你的灵力竟这么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