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塍乔装带着凌轩前往吴国时,凌轩清醒不过半日;之后,便一直处于昏睡状态。小狸说,如果,三月之内不能到达昆仑山,找到她口中的远古上神为凌轩医治的话;凌轩,很可能就会失去心脏;届时,最好的结果,便是她将永远不再苏醒。
孤塍弄了一辆马车,带着凌轩,日夜兼程,不敢有丝毫怠慢。十五天过去了,前方五百里地,便是吴国了。这几天夜里,凌轩总是身体抱作一团,嘴里打颤,念叨着很冷;孤塍将身上值当的东西拿去和一家农户换了点被褥,欣喜的掀开车帘时,却不见凌轩身影。
孤塍慌乱了,着急的四处寻觅。最终,在一个小山丘上找到了她。月色清明,大把的萤火虫围绕在她的周围打转,她不时的伸出手去,试图抓住它们。“轩儿......”孤塍情不自禁的叫唤她,凌轩闻言,置之回眸一笑,随后,便再次投入到和萤火虫的嬉戏中去了。
孤塍那一瞬被震惊在原地,泪,无声的滑落。刚才那一笑,他有多久没看到了呢?久得,仿佛他都快要忘记,曾经......她是那么的天真烂漫、活泼可爱。凌轩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辽阔的草地上,孤塍觉得莫名的陶醉,这样无忧的凌轩,才是她本该有的样子。
如果,她不曾遇见自己,怕还是原来那么纯粹,天高任鸟飞吧!无赦说:“你能给她的,无非就是高高在上的后位,以及,压得她喘不过气的责任。而我,能给她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无论何时何地,我都能把她放在第一位,不问政事、不理苍生,这些,你能做到吗?”
四年前,无赦找到他,将通灵之术教给他的时候,便说过:“我现在只是暂时将她托由你照顾,总有一天,我会带她走。我要向你证明,你能给她的,我一样能;你不能给的,我无赦必定双手奉上。”
太白金星已经察觉到,他在不该逗留的时间还执意停留,已经催过他好几次了。他说,父王的身体越发不好了,上朝的时间越来越短;现在,时局已经开始动荡,太白金星也不知道,他能帮自己拖到何时。一向骄傲自视甚高的太白金星,竟下跪求了自己;他说,父王真的需要自己,朝堂,也盼着他能尽快回去。
原先孤塍丝毫不为所动的,他许诺过凌轩,纵是万里江山如画,他亦只要凌轩一人。可为什么现在,他发现,凌轩的想要的,他给不了呢?
最后一次见太白金星,他拿来了母后亲手为他做的王袍。“这是你母后的贴身宫女在收拾寝宫时发现的。”他说:“太子殿下,您还不明白吗?您荣登大宝,不仅是文武百官的呼声,更是您母亲殷切的期盼啊!”
寻一片草地坐下,静静的看着凌轩的笑脸,他要珍惜,这最后的静谧时光。此后经年,他或许都无缘这份天真烂漫的笑容了。一张熟悉不过的脸庞在他眼前放大,孤塍回过心神,笑问道:“今天这么开心啊?”
话说道这儿,凌轩在孤塍的身边坐下,看着漫天的萤火虫说道:“江顾城,谢谢你带我出来。之前待在王宫里,都快闷死我了。”
孤塍闻之一愣,停顿了一下,“你......还是那么不喜欢王室生活吗?”
“嗯,很不喜欢。王宫里规矩多,还有各种各样复杂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各怀鬼胎。以前,我跟着师傅四处游荡,看遍山水,总觉得外面的世界美好无比;于是,我越发不懂王族之人,究竟在争些什么,抢些什么?可是......可是你是太子,是一定会继承大统的,对吗?”
“我......”孤塍此刻也不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他想起了母后,母后自他幼便要求他阅读远古至今的史书史料、兵书、治国之道......母后已经不在了,他却从未有过尽孝之时。凌轩只是笑笑,靠在他的肩上,巨大的困意袭来。以至于,他后面说了什么,都已听不清了。
及至赤水河畔,凌轩也再没醒过,孤塍叫过几次,都毫无反应。他也不知这一次,凌轩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不愿听到自己的答案?他为凌轩找了一处避风地,自己砍树做船去了。
清风徐来,孤塍落了一身的汗,到了傍晚时分,才终于做好一条简单的小船。用湛卢剑割了一些干草铺在船中,小心翼翼的将凌轩抱上船。河水本就不平静,再加上起风了,所以小船有些摇晃。河水拍在船沿,水花溅在凌轩身上,原本安安静静入睡的人儿,在此刻,闷哼出声,皱起了眉头。
孤塍再次试探性的叫了两声,“轩儿、轩儿......”依旧毫无回应,只是额头上,逐渐冒起了冷汗。孤塍大惊,慌忙用衣袖将凌轩身上的水渍擦去;拉起她的右手,俯身将一个吻印上她的额头,轻言道:“没事的,有我在。”随后,便将携带的披风盖在凌轩身上,他跪坐在船头,使凌轩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前面,等待着他们的,是一条布满荆棘和鲜血的路;孤塍不知道,凌轩此刻的心意,究竟是不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在刚出齐国不久的路上,他们的马车被拦截,打到一半,才知是风石。他说,其实他的手底下一个叫闵竹的家伙,在箫诩的府邸附近盯梢时便看到了他;因为不敢确定,所以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直接禀报了他这个星宿阁阁主。
风石只是看了那么一眼,便万分笃定,他就是江顾城。风石劝孤塍不要去昆仑山,不然,他会后悔的。孤塍只是看着马车,良久,才说道:“不去,才真的会后悔。”
“你知道吗?”风石终于在孤塍的固执之下怒吼出声,“我看了凌轩的星象,她的红鸾星,已经失去光泽了。”他逐渐逼近孤塍,“也就是说,她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心;这其中,便包括你。”
孤塍闻言,脸上并无波动,只是将眼神转到风石身上;正视着他一字一句说道:“那又怎样?”如果风石拦下他,只是为了说这一番话的话,他没有兴趣再听下去了。
“一切,只是你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风石终于控制不住爆发出声,只是,仍旧没能阻止孤塍向昆仑山的方向而去。
孤塍暗自握紧拳头,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他爱凌轩,从第一次见面起;他就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一份感情。哪怕,凌轩失去爱的能力,他也没有办法做到,真正放下她。
风石,枉我们兄弟一场;看来,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