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嗯?”
我回过神,御膳房掌厨的蔡师傅正看着我,我愣了愣,紧接着身边一阵“嗤嗤”作响,原来是一旁正熬着汤的瓷罐已经翻滚,白色的泡沫混着絮状物“噗噗”往外冒着,眼看便要将底下的碳火扑灭,我吓了一跳,一时慌了张,竟是想也没想,伸手便要去掀那盖子,只听耳边一声“娘娘不可”,一个人影从一旁一下子窜到面前,竟是先我一步,将那瓷盖一把掀起,远远扔到一边。
在场一片寂静……
是容瑾,他过来时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从我手里夺过瓷盖,不知可有烫伤,我看着他,刚要问,周围人突然反应过来,呼啦啦跪了一片,声音惶恐而忐忑,“皇上吉祥,皇上恕罪。”
不过就是汤洒了,不用“恕罪”这么严重吧,我看向容瑾,然而他看了看我,低下头,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反而是“咦”了一声,微微皱起眉。
却不知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屋子男男女女等了一会儿,都紧张起来,寂静而紧张的氛围里,就连原本灼热的炭火也似冷了几分,我环视左右,只见一屋子的人,无一不将头朝向容瑾的方向,一个个俯首帖耳,大气不敢出一下,俨然一副听候发落的架势……
我与容瑾单独在一起时,只觉得他谦和儒雅,英伟不凡,险些忘了他也是一个帝王,一个帝王,纵然风度翩翩,慷慨大气,在旁人眼里,也只能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
因为他手里握的天下苍生的命,掌控的是对天下人生杀予夺的权势,一如这一屋子的人对他由眼及心的畏惧与崇敬,一如他此刻微微一皱眉,便能牵动无数宫人的命运……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帝王威严,帝王权势了,我看向容瑾,他默默回视我,我知道我的表情已经毫不掩饰,吃惊,吃惊之余,也微微有了些害怕。
纵然我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难保来日不受这滔天权势所累。到时候,我有拿什么能与之抗衡?
一番忧思,本来已经到嘴边的“阿瑾”两个字就这样被我默默吞回肚子。
皇……皇上,我也赎罪。
不应该说“我”。
奴婢?
不对——
臣妾?
更不对!
那就是“民女”?
我在心里反复纠结着,刚决定好,抬起头,一个“皇”字还没说出口,对面容瑾突然张开双臂,弯腰向我“袭”来,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却不及他动作迅捷,当下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一双手拦腰抱起,而我,在身子向后倾的一霎那,几乎是下意识的,我已经伸开双臂,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
……
“出来怎么不穿鞋?”
他看向我,我瞪着他,半天,终于弱弱的道,“一时兴起,便忘了……”
说完,只觉愧不可当,羞不可当,不由得埋下头去。
周围一片暗暗舒气声,容瑾只当听不见,抱着我大步向外走,直走到门口,见我“瞪”他,这才想起来似的,朝屋内人道,“都起来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周围谢声一片,谢容瑾便罢了,说完还要带上我。
“谢娘娘恕罪”——
我何时说他们有罪了?!
还未走远,已经听到身后一片嘘声,我乖乖躺在容瑾的怀里,看了看身后不远处跟着的小福子,果然见他正一脸憋笑,再看看容瑾,相比之下,他的脸上严肃得简直像谁欠了他的钱不还,忍了又忍,我终于还是忍不住的笑了。
一开始我还只敢偷着笑,为了不叫某人发现,我甚至将头偏向另一边,可架不住一旁有小福子一边笑一边给我做鬼脸,这厮竟大胆到模仿容瑾,偏偏模仿得还有模有样,这下把我惹得,据后来小福子描述,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抱着一个花枝乱颤的女子,容瑾所到之处,人人敬畏,却也人人相觑,往往我们都走远了,那些好奇的宫人们还踮着脚尖在看我们,容瑾自然是早有察觉的,却到这时,才终于绷不住,瞪了我一眼,颇有几分埋怨的意思。
我看他一脸严肃,面色微红,不敢再过分放肆,只好紧紧抿住双唇。
而仗着容瑾看不到,身后的小福子一路卖萌耍贱,基本毫无压力,更是全无收敛之意,我心中忿然,正不服气,只听容瑾一边跨步走进寝宫,一边朝身后轻描淡写道,“小福子,法司门自领二十板。”
“啊?!”
只见小福子一下子定在原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容瑾的背影,半晌,一声哀嚎,方才所有怪相顿时变作欲哭无泪的求饶。
“皇上,小的也是想叫娘娘高兴嘛。”
“那就十大板。”
见有价可还,小福子的脸上又浮现出几分希望,眼睛一转,看向我。“娘娘,你也说两句。”
“三十!”
“啊?!”
“四十!”
容瑾看也不看他,径自冷冷报数,小福子瞠目结舌,眼看着就要上五十了,连连求饶,“好好,小的愿意自领十大板,皇上就不要再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