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夜,暗黑的泥土里被雨水冲刷而下的红色流液,一个少女模样的人半跪在雨里,呜咽的哭声凄厉而绝望,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那少女缓缓抬起头,和我一模一样的一张脸,正是我自己。
我心中大惊,猛地一下——
醒了!
少女不见了,她凄厉而绝望的哭声却犹在耳旁,我下意识伸手摸向脸庞,一片冰凉,隐隐还有泪痕。
只是一场梦……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探头看向四周,却一下子怔住。
明亮宽敞的宫殿,眼前之人俊美如画,我缓缓坐起身,垂头将他熟睡的侧脸一一打量,心中涌起一丝淡淡的暖意——
容瑾,凌国的皇帝,我的……爱人……
斜对面的方向,有细碎的阳光顺着没闭紧的窗台钻进来,在不远处一张文案几上,斑斑驳驳的形状,煞是好看。
看这样子,怕是已过晌午了。
我伸出右手,小心翼翼探向他,笔挺的鼻、俊逸的眉,还有眼睛,嘴巴……
“……”
突然,毫无预兆,他睁开眼睛,我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热了几分,将正放在他嘴前的手缓缓握成拳,收回来。
“你——”
他定定看着我,一开口,声音竟微微有些哽咽,“你好了?”
好了,我想起来了——
我挺直腰板,正要开口,却听他紧接着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原来他说的好了是这个意思啊,我一边轻轻抿住嘴,将到口的话又吞回去,一边混淆视听的点着头,他见状脸上立马现出一丝紧张,正要再问,我已经道,“没有。”
“……”
他微微一愣,我也愣住,半响,他勾了勾唇,我垂下头,跟着笑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我便哭了,他一开始只觉得奇怪,确认我确实在哭,顿时坐不住了,“阿柯——”
他轻轻的唤我,声音里茫然而慌张,我抬起头,眼泪一滴一滴,像断了线串珠,“你为什么不认我?”
他握着双手,正茫然无措,被我一句话问得怔住,看向我的目光里隐忍而深沉,良久,他伸开双手,狠狠将我拥进他的怀里。
我想起来了,从毓琉镇的初见,到误打误撞,将乔装混入人贩团体的他“买”下来,再到梨花树下与他相拥而泣,最后到互许终生,虽然有的记忆还很模糊,很混乱,但是有关他的那部分,那些美好的过去,感动的瞬间,我一一都想起来了。
“呜呜——”
呜咽了片刻,我终于放声大哭。
六年来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我无数次的从幻梦中惊醒,每次睁开眼睛,唯有脸上潮湿粘稠的泪痕无声的陪伴。
没有人能体会那是一种怎样的孤独,仿佛天地之间,唯有我一个人,孤零零,行尸走肉一般。
我双手紧紧攥着容瑾的袖子,将下巴靠在他坚实的肩上,声嘶力竭,哭得像个孩子。
这是集聚了六年的泪,六年来因为找不到理由而只能拼命压住的泪,如滂沱的雨夜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然而这样的哭泣下,我的心却是高兴的,这颗空了六年之久的心,在这场声势浩大的哭声里终于一点一点充实起来,那些遗落的记忆碎片终于又让我拾起一些,茫茫人海,浩瀚宇宙,终于,又有了我与之牵绊的人。
我如何能不喜极而泣?
是的,喜极而泣。
渐渐的,我哭得累了,哭声也一点点小了,到最后,我已经觉得好多了,没有什么可哭的了,但是眼前容瑾的怀抱实在太温暖,我动了动,将自己更深的埋进他的怀抱,同时下意识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肩,舍不得离开。
他的身子有一霎那的怔忪,但立马反应过来,将我抱得更紧了。
余光里,我看到殿门外一个公公正垂首向我这边看来,我恍惚着看着他,这次渐渐意识到什么——
这里是容瑾的寝宫……
凌国的皇帝,当今天下的霸主……
是我的爱人?
我仰起头,容瑾有所察觉,轻轻将我放开,看向我,“怎么了?”
我眨着眼睛,正想要问什么,肚子突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容瑾一愣,继而弯唇一笑,站起身,朝外面唤道,“小福子!”
“诶!”
门外正探头探脑往里看的小太监忙不迭跑进来。
“传膳,朕饿了。”
“好!”
小福子爽声应道,脚下却一动不动,帽子底下一双眼睛滴溜溜看向我这边,我看看容瑾,又看了看他,正有些奇怪,只听容瑾在一旁沉声道,“还不走?”
“好嘞好嘞!”
看着他一溜烟跑出去的滑稽模样,我忍不住笑了,“他是什么人,好有意思!”
容瑾一笑,“他是——”
突然,他一下子怔住了,然后缓缓的,他看向我的眼里,笑意一点点退下去……
“你不认识他?”
他盯着我的眼睛,表情严肃,我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想了想,反问,“难道我认识他?”
我哂了哂鼻子,如实相告,“我记不得了,六年前,我生了一场大病,失忆了。”
“六年前?!”
容瑾的眉头猛地一皱,下意识惊道。
“是啊”,我看着他,比起我失忆一事,他更惊讶的似乎是六年的时间。
“我本来谁都不记得了的,可是昨天,我看到那些画儿,我就想起来了,有关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