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回洛阳,就见家里已经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下个月我就要动身去渭城,想起来就觉得头疼。我好几天没有见到司邑了,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又想也许明天司邑就来了,又充满了期待。
爷爷来了?!我正在打着瞌睡,叶子就进来跟我说:“太老爷来了。”
“爷爷?”我疑惑,动身出去迎爷爷。
“婠婠,唉。”爷爷面露忧色,摸了摸我的头,话说回来我爷爷当初想给我取名叫苏晨婠,我爹娘不同意,但是老爷子一直以来都叫我婠婠,这也就是爷爷可爱的地方。爷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深沉,我没有说话,等着爷爷自己说。
“你的婚事又被取消了。”爷爷叹叹气。“皇上真是不讲道理,明明咱们有婚约在先,他还要嫁公主给顾家!”
公主?我一愣,莫非是玥熙?
爷爷转而又提,“婠婠,你都十八了。”
“爷爷,好事多磨。我和他们没有缘份而已。而且……”我想到司邑,不由得一笑。
“而且什么??婠婠,你是个女娃儿,你姑姑像你这么大,儿子都三岁了。”爷爷又开始拿着姑姑来教育我。我在一边恭敬低眉地听着,不是的表达一下自己很着急。终于把老爷子哄得开心,回我二叔那边去了。我才长舒了一口气,回了房间,我兴奋得不得了,为什么一下子就这么顺利呢?只是,顾若昀娶玥熙,玥熙……会幸福吗?顾若昀性格乖僻,又喜欢着莫红鸢,玥熙嫁给这样的人,一辈子不就毁了?司邑……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妹妹嫁给那样一个人?
“在想我吗?”司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一时欣喜就转过去抱住了司邑,司邑一愣,随即微微一笑,“这么主动?”
我没有说话,司邑身边肯定不少这么主动的女孩子,他是不是见惯了?“司邑,对你主动的是不是有好多?”
我抬起头,追着司邑的眼睛看,司邑偷笑着看向别处,我一脸期待地追过去。司邑笑道:“是。”
我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这都不是我的性格,我扁扁嘴巴,放开司邑站直了腰,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这种场景很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好吧看样子是我想入非非了,司邑就是一脸的正人君子。我
“司邑,顾家和我的婚事取消了。”我担心着玥熙,有些忧心忡忡地说着。“但是……”
“你还有但是?”司邑一挑眉,眼神里有些危险的味道。
“但是玥熙要嫁给他,你怎么不担心担心玥熙啊?”我没有停下来解释,直接讲我的但是。
司邑的脸色一松,“玥熙喜欢他。”
“呃!玥熙喜欢他那样的人?”我震惊。
“他这个人确实可以,算是情种。”司邑居然会这么评价他。我对顾若昀的印象很不好。所以顾若昀喜欢莫红鸢的事情,司邑也知道?“但是用情太深,难当大任。”
“那玥熙会不会很辛苦?”我问司邑,司邑那么宠爱他妹妹,怎么可能会愿意她去吃苦,我试图从司邑眼里看出一点舍不得,但我失望了,他的眼静如湖泊,透明而清亮,平静而淡然,仿佛玥熙不是他疼爱的妹妹。
“我保护不了她一辈子,我和她约法三章,三年为限,得不到顾若昀的真心,不能交出自己,这是最后的防线。”他抿抿唇,勾线一笔,无奈的笑意。
“你真的舍得?”我盯着他的眼睛。
“嗯,我对玥熙还是很有把握的。让她去爱一次,哪怕没有结果,受了伤,还有我们。”
“我们?”听着司邑口中的我们,我心里生出许多甜蜜。
“嗯。”司邑点点头,我看着他唇角若有所无的笑意,不由得心神恍惚,原来男的也可以有很性感的唇,原来男人对于女人的诱惑力同样也很大。我甩掉头脑中那种不安份的想法。
“司邑,我感觉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自从我去了一趟扬州,好像一切都变得轻松许多,是不是我的运气特别好?”我认真想到,忘记了三番两次差点被人杀,我只觉得自己收获了很多,当然,也亏欠了很多。我承认自己很贪心,想要留在司邑的身边,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能跟在他的身边是我的福气。“司邑你会娶我吗?”
“谣儿,我是一个江湖人,只在江湖之上漂泊。”司邑看我的眼睛是显而易见的认真,有着隐隐约约的心疼。
“那江湖渔夫愿不愿意在船上给我留一个位置?”我笑了笑,看到司邑眸子里的我,眉眼弯弯,唇红齿白,虽无娇人模样,却也灿烂美好。他眼里都是我我是真的喜欢司邑,他是我唯一一个有一眼心动感觉的男子,我这个人一向没有自己开口要求过什么东西,所有的一切都有家人安排好,我从小到大很多东西都以为是理所当然。这是我第一次,说出自己想要的,是嫁给眼前人。
“我的船都是你的。”司邑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声音淡淡却很温柔。
“孤舟转山曲,风雨不相离。”我眼眶有些湿润。
司邑温柔而强势地把我按入了怀中。
顿了一会儿才道出了一个字:“好。”
我彼时不知道,只要稍有风雨,他就会我把送到岸上,给我重重保护。我何其有幸?什么都没做就遇到他?什么都没有付出就得到司邑的欢喜。
司邑微微低头,凑近却有停滞,浅浅勾唇,那性感而魅惑的薄唇,妖孽啊,司邑真的是个妖,偏偏还是一个看起来正气凌然,无欲无求的妖。我很想试一试他薄唇触感,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蜻蜓点水一碰,柔软的触感像是电流,随后自己愣住了。司邑怎么眼神这么幽深?该不会他以为我是那种轻浮的人所以讨厌我吧?毕竟司邑身边有这么多的人愿意对着他主动,我不过是其中一个。我脸色微惨,急忙道:“我不是有,不,我……那个天色晚了,我要睡了。”
司邑唇角那抹笑容,越发幽深,该不会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想要勾引他吧?完了,我完了,我慌里慌张把司邑推了出去,却不想挣扎中司邑的香囊掉在了地上。正在桌子角上,我也没有发现。
我呆呆地又坐了半晌,感觉我和司邑每次的亲密接触都是我主动在先,难道司邑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也有种错觉,司邑身上那种香味在我房间隐隐约约的飘。
翌日我昏昏沉沉中,有人来给我量衣,说是四叔吩咐的给我置办些新衣裳,我想着既然是四叔成婚的大好日子,我就不再选绿色的衣服。到时候家里一片红红火火,就我一身的绿色多突兀,于是择了一套淡淡的桃花色的布料。喜庆不耀眼,皆时有浅色罩衣,也不至于太粉嫩,被人诟病。
“大小姐,怎么不挑那件浅秋色的苏绣锦匹?依我看倒是更合适些。这件粉色的,俏是俏,就是下面还有几个年纪小的小姐,怕是穿不住这个颜色。”老婆子的一句话让我脸上一红,我倒是从来没有穿过粉色衣裳,十八九岁的我难道长得很老气横秋,非要穿这种沉沉闷闷的颜色?
我正要发作刁难一番那老婆子,叶子才有礼有条地说:“婆婆,您不然先去余的小姐哪里,大小姐这边我亲自去库房挑些料子来给大小姐选,辛苦您跑一趟了。”
婆子嘟嘟囔囔就走了,我也懒得去发作,差叶子去帮我弄点好吃的。叶子却并不着急,按着我坐下,关了房门,把香囊放到我手里。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心虚似的把香囊攥回了手里,佯怒道,“你怎么还不去?”
“知道了,我的大小姐。”叶子揶揄地笑道,香囊上的花纹是一片树林,夕阳铺在了地平线上,还挺好看的。香味也不是樱花味的了,这又是哪个姑娘给司邑秀的?我扁扁嘴巴,把香囊塞在了枕头底下。又觉得那个绣工是真心不错,拿出来摸了摸又看了看,确实比我的好很多。而后只能在心底幽幽地叹一口气,把这东西给塞了回去。司邑常常突然出现,一消失又是好几天不见人影,我心下不满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司邑和我的承诺,也是我自己讨来的,我就怕我问得多了,司邑会觉得我很烦。只要烦烦燥燥地下床去,自己随意绾了绾半长不短的发,一脸惆怅。
这头长发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骄傲和自豪。三千青丝流墨,顺滑如绸缎。上次被生生砍去一半,参差不齐,再也绾不出以前的发髻,只能松松垮垮地绾一个结拖在脑后。伴上我现在这样一幅没有精气神的苦瓜脸,像极了深闺怨妇,把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我只好咬了咬下唇,让自己的唇色看起来更红润,顺便把脸拍了拍,让自己赶快清醒,果然站起来在动了两圈就好很多了。六月天气,我现在也不用想什么嫁不嫁,好好等着四叔把珞珞迎娶回来。
“云朝儿,来,这有一匹新的衣料,你看看这个还喜欢不?”四叔亲自来了?!
我跑出去打开门,只见四叔手里拿着一批蓝紫色勾边的白色浮光锦,其上缀秀着几多的绯色的小花秀气又不失可爱。我一看就两眼放光,四叔的眼光果然不错。
“今早听人说,你居然想挑轻快些的粉衣料,倒是让我奇怪,这是千桦托人送过来的布料,你瞧瞧还行不?”四叔又问。
我笑道:“南宫千桦挑衣服的眼光倒是不错,难得他还会记得我这个妹妹,给我送衣料做衣服。”
“千桦对你好那是我们都看着的,云朝儿,你和千桦你们两兄妹感情这么好,我们做长辈的也放心……”
“四叔,我和南宫千桦那就是兄妹之情,我和他,我们不可能。何况,我已经有心仪的男子了。”我看着布料,对着四叔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不会瞒着他,当然,扬州那些事是个意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四叔惊奇不已。
“在扬州。”
“你也该定下来了。他是做什么的?四叔住在扬州什么地方?家里都有什么人?”四叔这些问题问的我哑口无言,我确实没有想那么多,江湖上的人应该是孑然一身吧。他的真实身份肯定不能公布,他也说过他会一辈子在江湖上。
“四叔他,他是一个走江湖的人,家里应该是没有什么人了。”我撒了个小谎。
“什么?”四叔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嗯。”我点点头。
“不行,我不同意!”四叔立马就否决了,“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我抓住四叔的衣袖。
“你知不知道,江湖易沾,染上就再也断不了江湖上的联系了。总之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四叔欲言又止,我想到姑姑那日说的。
“我知道,可我扬州一行,已经沾染了不少的是非。要不是他,也许我就回不来了。”我还能忍住不去翻那些旧事,我爹娘的旧事。
“不管怎么样你回来了,四叔自然会为你保驾护航,你只要和他断了,你欠的情,四叔帮你还。”四叔语气软了下来。
“那四叔又有什么自信可以带着珞珞离开江湖?”我一听四叔还是没有成全的意思,仍不住出声质问,“当年我爹不也没能把我娘从江湖肃杀中解救出来?”
“苏梦谣!你爹娘一辈子就怕把江湖恩怨牵扯到你身上,你莫要辜负他们的苦心!”四叔眼眶微红,极力在忍耐着什么。
“我爹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四叔!四叔!这些事情根本没有过去,我娘在江湖上留下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到现在还在影响我。爹可以为了娘涉足江湖,你可以为了珞珞涉足江湖,为什么我不能?”摇了摇四叔,我居然哭了?我豁然大悟,为什么辛婆婆会说:“除了那股子傲气,你身上竟没半点像她。”
“云朝儿,你要知道江湖上风起云涌,悬着一颗脑袋过日子,有一天算一天,你武功也不会,涉足江湖,他能时时刻刻把你带在身边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能怎么办?就算他现在愿意和你山盟海誓,愿意护着你,你敢确定他将来不会觉得你是个累赘?”
“……”我确实不敢肯定,“四叔,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我不想找一个合适的人过一辈子,我想要的是我心中所爱的君子。”既见君子,我心则喜。天知道我多么羡慕山水为誓,誓定终生。不管未来怎么样,我都相信司邑会护我,他就是我的江,我的湖。
“你爷爷是不会同意的。”我知道,当年我爹要娶我娘进门,我爷爷也是不同意,要不是后来我娘有了我,我爷爷才不会准许我娘进门。难道说,我也要和司邑这样?我一愣神,才发觉四叔已经走远了。
张灯结彩日,迎亲嫁娶时。我头一次见十里红妆,就是此时。四叔亲自接亲,而后白马红球绕城一圈,红锦铺地从城东到城西,流水的酒席开了百桌。我看着凤凰锦衣的蒙珞在四叔的怀抱中,连吹过的风都是甜的。
我昨日偷偷去见了珞珞,许是有了爱情的滋润,珞珞眼角眉梢都是快乐,她的喜服放在边上,铜镜里的花容月貌带着喜色。我也由衷开心。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有人已经开始唱着赞歌,祝福新郎新娘。我也深深被这样的幸福感染,追随这人群,追随着四叔和四嫂行走的方向。
“谣儿。”我回头看见司邑在我身旁,他身上的衣服和我的是同一种的布料,穿在他身上越发衬得人如玉。我眼尾还有些模糊,抱在他的身上,千言万语只在呜咽中喊出了司邑二字。
停了一会,我就听到喜婆在前边喊:
“右脚先进门,家业万代兴!”
我和司邑十指相扣相视一笑,一同向前去,我们走过的是十里红妆,将来的我们,一定也会相携步老。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喜婆喜滋滋地喊:
“左脚迈火盆,子孙满堂临!”两人进了拜堂的地儿,鞭炮声就霹雳啪啦的响起来了,司邑护着我的耳朵,把我揽在怀,他低着头,说了五个字,“我来娶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