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灵罗没走多远就被一人拽到了树后。她抬头淡然地扫了一眼,幽幽道:“恭喜王爷逃狱成功,罪加一等。”
萧北铭被气笑了,用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同谋,脱不了干系。”
“王爷打算怎么办?”独孤灵罗看了他一眼,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闭月羞花俩人识相地站在两米之外的树后,假装看着树上叽叽喳喳叫不出名字的鸟。卓武和剩余的五个侍卫分布在不远处四处张望。
萧北铭一脸你懂得的表情看着她,墨色的眸子深深地注视着,掩饰不住的温柔从中流出。
“额……”独孤灵罗用手摸摸鼻子,“我觉得王爷……”
“不要忘了在悬崖边上,我救了你你对我说的话。”
独孤灵罗讪讪地放下手,眼睛闪躲地向树后望了望。她好像是说过如果南阳王有事,幽冥教定会还救命之情。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王爷如果不嫌弃,可以去独孤峰上暂闭一下。”
萧北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赞同道:“真是个好主意。还劳教主前面带路。”
“好说,好说。”独孤灵罗干笑一声,心里喋喋叫苦,这南阳王去了独孤峰,以后还会有安宁日子吗?
日子原本过得快如流水,可最近的日子却慢地像蜗牛。
独孤灵罗幽怨地看着眼前怡然自得喝下茶的白衣男子。自从这人来了之后,白开水般的日子瞬间像加入了调料,五味俱全。
独孤峰上简单随意的生活在这位洁癖大神的各种指点下越来越远。原本单调的院子,种满了各种兰花。门口的榕树下安置了一个华丽舒适的摇椅,上面铺着雪白的精致软垫。连院中石台上的棋子都换成了精心挑选后的玉石。
这些倒是也好说,无非就是重新装饰一遍,反正不花她的钱。可是那人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连独孤峰上做饭的厨子都给赶跑了。闭月羞花承办了萧北铭一切的饮食起居,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度假休闲之地。
“萧北铭,我怎么不觉得你是在逃难呢?”独孤灵罗看着他冷冷道。
萧北铭放下茶杯,仔细品味一下,皱着眉头说:“这个茶叶味道不行。”
“怎么会呢?这可是新茶。”独孤灵罗端起一杯尝了一下,“没有问题。”抬起头对上那双带笑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
“灵罗……”萧北铭放缓语气,温柔地看着她。独孤灵罗有些紧张地握紧茶杯,心怦怦地加快跳动。萧北铭原本紧张地心情,在看到她同样不知所措时,会心一笑。
“我可以信你吗?”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眼神有些落寞,“自从冯不语死后,身边能信任的人越来越少。尤其是卓武的事更让我心寒。”
独孤灵罗端茶的手一怔,眼神黯淡,心里蓦地一紧,面对这样示弱的萧北铭有些心疼和愧疚。毕竟冯不语的死她也要负一些责任。
卓武的事她从闭月那里听说了。萧北铭之所以被认定通敌卖国,因为南阳王府出了细作。而这个细作竟然是跟随他最紧密的侍卫卓武。简直太出乎意料了。不管怎么说,卓武都不像叛徒。可叛徒的脸上又不会说我是叛徒,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萧北铭端起一杯茶像喝酒一样一口喝下,眼神直直地看着她说:“我每次想放手,可你每次又会出现。”
独孤灵罗对上他的眼睛,幽幽地问:“那我可以信你吗?”
“我会用我的性命来护你。”
独孤灵罗深呼一口气,平复有些复杂的心情,对上那双期待的眼睛,露出了然般的笑意。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化在其中。
“想不想喝酒?”萧北铭难得问道。
独孤灵罗笑着说:“好啊。带你去个地方。”
“卓文。”萧北铭对着站在院门口的人说,“我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卓文稍显震惊,后垂下头恭敬道:“是。”
独孤灵罗挑了挑眉,总觉得其中有些不同寻常。
冬天在悄无声息中来临了,独孤峰的背面一片萧瑟,人烟稀少。树叶落满了山路,走在上面发出窸窣的响声,像是山的独奏。
独孤灵罗带着萧北铭来到了半山腰处的一个石台上。石台光滑平整,旁边有一棵巨大的松树,松树上挂着一个吊绳。
她轻轻一跳就跳到了树上,从树枝处拿下一壶酒,贼笑着对着树下的白衣男子摇了摇酒壶。树下人温柔地微微一笑。
她拿着酒壶跳到了那个吊绳上,荡秋千般一前一后的晃动着。吊绳有手指一般粗,两端拴在了树干上。她没有扶任何东西,全凭内力定在绳子上,远看就像飘在空中似的。
萧北铭抬头迎上那双挑衅的眼睛,轻盈地起身坐在了那根吊绳上。他的到来打破了独孤灵罗原本的平衡,一个趔趄向前扑去。
不过也就是瞬间而已,萧北铭连人带壶给拽来回来,揽在怀里。
“你怎么掉不下去?”独孤灵罗好奇地看着他。想这人还真是什么都懂,当年她跟着师傅学了好久才能在绳子上镇定自如地坐着。
“雕虫小技而已。”萧北铭得意地看着她。
“得了吧,夸你几句就不知道怎么好了。”
萧北铭用力揽住她,表情从未有过的轻松。远处的天山在雪的覆盖下显得纯净又高洁。
“我一个人太久了,不知道两个人该怎样相处。”独孤灵罗靠在他的肩膀处,同样望向远处的雪山。
“那可真巧,我也是。”萧北铭笑了笑,“不需要刻意想该怎么样,做你自己就好了。我喜欢自然的你,就像那远处山上的雪,摸着很冷可是被雪覆盖的麦苗却很温暖。”
“你这是什么逻辑?喝酒。”她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又把酒壶递给了他。
萧北铭摇了摇头,吻上她的唇。酒的香气混着彼此的味道在口中传递。
冬天的时光很短,不知不觉间,太阳也想要休息似的,早早地落到了山后。
“我的师傅没有死。”独孤灵罗望着远方幽幽地说。
萧北铭震惊地望向他,拿着酒壶的手一怔,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你这是什么表情?”独孤灵罗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略带哭丧的脸。
“我在想如果我要娶你,是不是还得过你师傅那一关?”想想独孤无敌在江湖上的名声,就知道是个不好对付的老头。
独孤灵罗无语地笑了,“那是当然了。所以你任重道远。”
“好啊,我喜欢有挑战的东西。”萧北铭从绳子上跳了下来,站在树下张开双臂望向她,“走吧。”
独孤灵罗轻盈一跳,正巧被接住。“这个点回去会不会早了点?”
萧北铭深色的眸子略带惊讶,后用手托着下巴,仔细端详着她说:“你会不会太聪明了点?”
“有吗?”独孤灵罗撇撇嘴,她可记得他从不爱喝酒,突然要喝酒必然有诈了。她默默向前走去,静待他的解释。
“王府出了细作,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卓武,可是我不相信卓武会这样做。”
“我也不信。”她想起卓武一脸忠厚老实的样子,摇摇头。
“我感觉那人还在我身边,所以我想试一试。王府的军符在我这里,幕后的人肯定不会放手的。”
独孤灵罗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萧北铭与南宫沙罗比武,她带着太子景宇文去寻找南阳王的军队竟然没有接头的部队。而在不久之后又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她大概已猜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等他们慢悠悠地走下山时,太阳已彻底罢工了。点点星光闪烁在黑色的夜幕中,静谧祥和。多么美好的夜晚,终究是要被人打破。
院里传来嘈杂的声音,萧北铭皱紧眉头,脚步渐渐放缓。他在屋内的四周上布满了暗器,只要有人进入,就如落入猎人陷阱的猎物,插翅难飞。结果就要揭晓了,他反而有些落寞。不管是谁,他宁愿永远都不知道。
独孤灵罗拉起他的手说:“走吧,你不想听听解释吗?”
萧北铭叹了口气,进入院里,站在他的房间门口,用微微有些发颤的手推开了那千金之重的门。
那人平静的坐在椅子上,衣服布满血迹,就如死了一般,见到萧北铭后,如死灰一般的神情总算是有一丝变化。不是喜悦,不是愤怒,而是深深地悲凉。
“为什么要这样做?”萧北铭直视着他冷冷地问,心中破涛翻滚,为什么是他,为什么都是最信任的人。
那人仍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窒息般的空气在中间流动。
“卓武是不是你杀的?”
这句话成功引起那人的反映,死灰一般的眸子闪出激动的光,卓武——这个让他愧疚的名字。“不是的,不是的。”那人自顾自地摇头,“我没有杀他,可是……”可是卓武却因他而死。他到底在做什么,又该怎么做。
萧北铭紧闭了闭眼睛,冷峻道:“告诉我一个理由,我想听你的解释。”
卓文苦笑一声,解释?什么样的解释都是没用的。他救不了想救的人,却又背叛了救自己的人。让他解脱吧,他不想再继续做选择了。
“杀了我吧,王爷。卓文对不起您,也对不起卓武。”他抬起头,睁大眼睛,一字一句隐忍道:“杀了我吧。”那表情没有恐惧反而充满期待,那是一个对死充满渴望的眼神。
萧北铭的手颤抖地握着腰侧的剑,巨大的愤怒和悲伤在胸中翻滚。卓文和卓武是自小就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孤儿,虽说是他的侍卫,可他一直把他们当亲人般对待。
“你走吧!”萧北铭冷冷地说完,就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