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恩海忍着饥饿,强振精神赶到了那个叫林泉的地方。
那是峡谷中的一个小湖泊,方圆约百丈,四周被参天的古木重重地围着,如同一口大井,站在湖边,仰望着“井口”上的天空,美丽的星云,团团簇簇,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如水的星光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像是天仙照镜一般。
“要是那三个月亮再大点就好了啊!”怀念终归是怀念,在这个没有月亮如大星的世界上一个多月了,不得不习惯这一缺憾。眼下虽到林泉,之前那个树“灵”所说的“行者”却不知在林泉的哪一处。在唤醒身边一棵古木的树“灵”进行询问后,恩海沿着窄窄的卵石滩绕湖半圈,在湖水的上游入口,找到众木所指的“行者”,打量半晌,终于认出这棵似曾相识的古木,竟然就是那棵长了一身的菟丝子,庇护了恩海29天的老树,也就是因为它,恩海流浪到了古玛雅神庙,发现树祖桩。
29天朝夕相随,在树底下讨生活,恩海对这棵树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在没发现自己的“通识“本领前,恩海就无数次地对树谈心,谈另一个界的自己、诉说思亲之苦,哭过、怨过、踢过、砍过……
现在这棵老树重新出现在眼前,重逢之喜,却被心中的忐忑所占据,天知道自己的秘密有没有被这老树知道了、那把小刀砍它虽然只砍了一块树皮,谁知道它当时是醒的还是睡的。在它面前,恩海感觉自己像被剥得一丝一挂似的,毫无隐私了。可现在的情况,人在树底下,不得不低头,心中凄凉,恩海慢慢地坐下,抱神守一,将手伸向这棵谓为行者的老树。
“你来了……“一声苍老的问候传来,如果老友相会,没有波动的心情,只有如水的平淡,只是,内中隐隐夹有一丝疲惫之意。
“嗯,您就是行者?行者是干什么的?“恩海对这行者仍是不明所以,”感谢您的庇护和供给,小子无状,在树下寄居期间多有冒犯,您老多多担待!“
“呵,行者那是神灵树祖给我们的荣耀,赋我们巡林之能。至于你在我身上所做种种,也无伤大雅,倒是我还要感谢你为林除害,帮我解决了很多的缠草。“行者老树言之凿凿,语气波平浪静的。
“缠草,是否就是我吃的菟丝子?!这个我还是要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哪!小子那时可是无草不成活啊。“恩海很认真的向老树致谢,确实,若不是遇到这棵缠满菟丝子的行者老树,在这寸草不生、动物不存的森林里,真不知能找到什么食物来维持自己的小命。
”多少年了,终于等来一个上台之人,也不负我们两千多年的等待。唉……“行者老树长叹一声,无限的落莫。
“您是何意,什么事情等了二千年?小子不明白。”恩海恭声道。
“我知你对这山林的遭遇有千种疑问,不过我却没法逐一为你释疑,我只问你,树祖台上有一果子,可是你打开的?”行者老树依旧是一付风平浪静的态度,循循而问。
恩海讶声道:“您说的树祖台就是那个大树桩上的神庙吗?我在神庙里看到一截树干连着一个果子……“
“现在那果子在哪?你可将他带来了?“行者老树一改平和,很突兀地打断了恩海的话,语气有一丝焦急,又有一丝激动。“我们半夜已经感应到那果子破壳而出的生机,为何不久之后便失去了踪迹?”
恩海吓了一跳,纳纳地回道:“这个……这个……小子当时腹饥难忍,高台之上没有一样东西可以充饥的……那个果子被小子打开吃了……“说完这话,恩海心中更加忐忑,不知那个干果吃了之后会担什么干系,本想骗说没吃,可面对这棵救命树他却做不到欺骗,只得实话实说。
等了许久,未获行者老树的意识回应。正当以为老树生气了,不想理他,恩海准备退后一步时,却大惊失色,无声无息间,他已被树包围了,三棵树紧密相挤,围成一个三角的空间,将他挤在里面动弹不得。这树如何移动到身后,恩海竟然一丝未觉,想想也觉得惊悚。
恩海勉力定神守心,向行者老树问:“大爷,您这是干什么!?小子不过是吃了一个干枯的果子而已,即使不吃,那也已经干枯得不能当种子了的。”
“那是树祖的后代,即便枯了三千年,也一样入土即活。我把你带到树祖台下,原只是认为你们人族喜欢将种子种在地里,给你机缘活着将种子带下来。……却没想到……我对不起树祖,该死,唉……唉……”行者老树真是生气了,语无伦次,对恩海一通发怒。
“前辈息怒,小子当时并不知树祖、也不知那是什么果,我们人族有古例,不知者不为罪,现在吃都吃了,杀了我也没用,反正我现在没有食物,早晚都得死在这山中。”恩海事到临头,反而不怕了,反正伸头一刀,不伸也是一刀,索性耍起无赖来。
行者老树闻之一愣,道:“你拿古例应付此事,难道不知我比古例还要古,可笑!不过现在困死你也是挽不回天大的损失,树祖传后无望,云梦山仍是群林无首。唉……”长叹一声,杀意大减。
“前辈大量,多谢宽恕!若有差遣,万死不辞!”恩海趁热打铁,为了脱身,又是送高帽又是许重诺。
“好,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可以向族人交代了。你当真愿为我们万死不辞!”老树又变得云淡风轻的。
恩海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可是一时之间又不好收回前一句话,只能假装坚定的回答:“是的!”
“呵呵呵,那么你先坐下,今晚我们好好聊一聊,也好让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和得到了什么。”行者老树此时似是放下了心事,语气竟也轻快起来,不知不觉间,恩海“囚禁”的空间变大了不少,可以坐在地上了。
恩海此时才发现身后的两棵树竟不知何时移开了少许,地上却没有一丁点坑洞,“见鬼了……”一边嘀咕着一边盘腿坐下。
“这里没有鬼,这个世界里也根本没有鬼,你们人族所悚的鬼魂是你们自己臆想而来的。”行者老树一本正经地纠正着恩海的世界观。
“嗯,嗯!”恩海本就不信鬼神不拜佛的人,对于一句鬼话引起的教育,满不在乎的敷衍着。
“我知道你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而是从另一个叫地球的世界过来。当你的心识在空气中飘浮时,我凑巧做了你的引桥,将你的心识引到这个身体里面。”老树用淡淡的语气,将这一惊世骇俗的事情徐徐道来,仿佛做了一件顺手之极的事而已。
恩海却骇得猛地站了起来,“敢情这树能当天线,像收无线电一样地接收漫游的脑电波吗?这样一来,自己的遭遇终于有了眉目,既然能来,也应该能回去的吧?”恩海像是抓到救命稻草,急切地想知道结果,抱着老树,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急得两眼翻白,身体慢慢地软下去,视线也模糊了下来,直至变暗、变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