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望着少年远去的那萧瑟而孤独的背影,再看看手上那一把头发,突然觉得手心中传来的重量异常的沉重。
刚才少年挥刀时的绝然,让她觉得即使她说需要一根手指,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切下来交给她。
然而,毕竟是因为一时的心软,她才隐瞒了已经无法进行基因鉴定这个事实,收下了这一把头发,就收下了一份责任,也就等于揽下了一大堆的事情。
以后她要面对的不光是如何向对方解释自己为什么撒谎这件事情,还要面对参与这事情的所有违法人员,包括整件事情背后,可能存在的,令她都感觉十分棘手的那只黑手。
萧玉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也是坚定的。
给一个一无所无的少年一点希望,总比让对方绝望要强上一些,但对当事人隐瞒案情的发展,又与她的职业操守不符,她也不知道自己撒这个谎是对是错,但有一件事情萧玉知道自己没有做错,那就是她到现也没有放弃这个少年,没有放弃追查这件案子。
因为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忘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是一名警察。
萧玉回到办公室后,拿出了一个专用的证物袋,从白夜临的那一把头发里小心翼翼挑出了三根放了进去,略想了一想,又拿出了另一个袋子将剩下的头发收好,这才开始重新思考这个案子可能存在的新的突破口。
只是萧玉却不知道,那三根被她装进证物袋的、看似不起眼的头发,却在不久将来,引发了一场连她家老头子都难以招架的巨大风波。
……
金陵是华国除京都之外,有数的几个经济文化重城之一。
市中心一座高达八十八层的标志性建筑,便是世界五百强企业金燕集团的总部所在――金燕大厦。
此时的金燕大厦最顶层,有个头发花白却面色红润的老人正站在一个白玉水池旁,垂手而立,显得极为恭敬。
若金燕集团的员工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感到非常诧异,因为这个老人正是金燕集团现如今的掌舵人燕鸣春。
作为一家国际著名药业集团的掌控者就算是见到国家高层领导人,燕鸣春通常也只是保持一种不卑不亢的谦和态度,能令燕鸣春以这样低的姿态对待的又该是何等样的事情,何等样的人物!
宽敞的房间一角,几名身穿白大褂、配戴口罩的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地操作着各种医疗设备。
从他们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珠,可以看出,这些工作人员虽然对各种数据和操作都娴熟无比,却依旧有些紧张。
随着各种按钮被不停点动,白玉池中的蓝色液体开始翻滚,并有如云雾般的气体从蓝色液体从飘荡而出,紧接着一声苍老的呻吟声在白玉池中响,让房中所有人的神色都为之一凛。
没过多久,一个头上光洁无发、皮肤苍白枯槁的老人就从白玉池中沿着阶梯缓缓走了出来。
几个早以已经静候在一旁的年轻女护士,赶忙拿着毛巾走了上去,开始帮老人擦拭身体。
老人佝偻着身子,虽然身上一丝不挂,却张开双臂,面无表情的任由这些女护士在自己身上的每一寸地方轻抚擦拭,非常的坦然,而这些女护脸上也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反而是每个动作都极为轻柔仔细,显得训练有素。
大慨过了五分钟之后,女护士们终于擦拭完毕,尽都躬身徐徐退了下去,然后又有两名身穿紧身旗袍的美貌女子走了上来帮老人穿上一件绣锦袍褂,这才搀扶着老人从白玉池高台上走了下来。
整个过程,房间里都静寂无声,没人敢发一语,也没人敢往高台上看上一眼。
一直等到老人走下高台,燕鸣春才迎上去弯腰轻呼了一声:“老祖宗!”
他的声音颤抖,样子恭顺无比,竟有几分像小孩子见到久违的长辈时的激动。
老人轻嗯了一声,但看了一眼燕鸣春鬓角的白发却轻咳一声,缓缓说道:“以后你不要这么叫我了。”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而且嘶哑干涩,像是长久未开口说话的样子,有些生硬不惯。
见燕鸣春有些愣神,似乎没着磨明白自己的意思,老人又补充了一句:“以后家族里但凡上了六十岁的人都统一叫我燕老。”
作为一个阅历极为丰富的企业家,燕鸣春一听此话,当即就明白了老人的意思,或者说着磨出了对方的心理,不由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应了声是,然后才跟在老人身后,往隔壁房间走去。
老人在一张华丽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喝了几口早已准备好的参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问道:“我这次沉睡了多长时间?”
燕鸣春赶忙说道:“十年了,燕老。”
“十年……”老人略有些感慨,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找了个比较舒服姿势半躺上去,沉吟半晌又问道:“这段时间有什么大事发生没有?”
燕鸣春早已有了腹稿,上前两步说道:“集团的业务一直都在稳步增长,这十年间除了合并几家新型生物技术公司,一切都按您沉睡前的指示在发展,也开发出了许多新的遗传项目,具体的技术内容我回头再让下边的人给您送来。”
老人点了点头,脸上波澜不惊,又问道:“国内局势怎么样?”
燕鸣春想了想说道:“近几年各大家族又加重了对各省各市一些要职的渗透,甚至连中央权力中心都拿下了几席,话语权与刚变革后的那段时期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毕竟发展经济是重头戏,没有我们这些家族的支撑,上面那些人也很难有所作为。当然了,我们燕家在其中也有不小的举措,回头我就把名单给您呈上来。”
老人嗯了一声,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神情,却说道:“权力只是掌控资源的工具,忘别了我们燕家传承的根本所在,不要本末倒置了。”
燕鸣春连连点头称是,似乎想到什么难题,又小心地说道:“只是……军队那边我们虽然做了不少工作,但收效甚微,始终没能找到突破口。”
“又是冷家和那几把枪杆子在从中阻挠吧?”老人重重哼了一声,说道:“变革时期让他们占了先手,现在哪有那么容易放手!”
燕鸣春把头低下去,见老人没有说话了,知道在这件事情上这位老祖宗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于是说道:“新兴的红色家族确实对我们一直保持着警惕,这方面我们正在争取,倒也有了些眉目,至于冷家那边……南飞他正在尝试接触冷家的小公主,看看能不能通过联姻的方式来拉近双家的关系。”
“冷家小公主?”老人皱起了光秃秃的眉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冷家不是全家都是带把的吗?哪来的小公主?”
燕鸣春这才想起了什么,忙解释道:“哦,对了,这个小公主是您沉睡后第二年才出生的,所以您的记忆里才没有这号人。”
“才八九岁啊!那跟南飞……”老人不禁嘀咕起来。
燕鸣春干咳几声,老脸微红,显然也有些不好意思,略带尴尬地说道:“南飞那小子倒是没什么意见,而且这个小丫头是个显性者,三年前就开启了天赋,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二阶的能力了。”
“哦?”老人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说道:“那小点也没关系,总会长大的嘛!”
闻听此言,饶是以燕鸣春纵横政商两界多年练就的脸皮也不禁有些抽搐,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