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滴血水,编织成的却是幸福。
“爷爷,大浪要来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一个穿着灰色麻布短袖的小青年看了眼翻滚的黑云层说道。
老人长满褐色雀斑的脸少皱了一下,他也想升帆回航的,可是几天来爷孙俩就没打过一条像样点的鱼,所以强忍着回答。
“再等等吧。”
青年男子听后默不作声,脸色阴沉,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又过了一会,放下去十五丈深的麻绳线竟然起反应了,爷孙俩大喜。老人熟练的提了提麻绳,然后立即对男子说。
“升帆!”
“好勒!”
男子鼓足了尽,一下就把充满补疤的白帆布升了起来。此时他们回航为顺风,可是小鱼船还是缓缓的前行着,和一个人在水中漫游差不了几许,而且船的后央还沉入了水中不少。老人心想是个大家伙,就算让渔船拖到岸边都恐怕不会精疲力尽,索性就脱掉了麻布上衣,纵身跳入水中,荡开了朵朵白色浪花。男子见状大喊。
“爷爷!你干嘛啊?”
“七许!你掌好风向便是,我下水推船,也好让那个畜生多耗点体力。”
七许无奈的看了爷爷一眼,也并不是很担心,因为爷爷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渔夫,身体的劲比自己都大许多,如果真有什么海恶来拉爷爷,他第一时间肯定会逃脱的,七许转身便认真掌起了航向,还放下了木桨帮助船更快的前行。
风渐渐的大了起来,又加上两人的合力,船速比开始快了不少。同时麻绳也绷的紧紧的,好像再也受不了更大的力了,而船后央依然沉下了许多,时不时荡起的浪花都会溅到船身里。
就这样前行了两刻钟,七许时不时的回头看爷爷,生怕他下一个回头爷爷就不见踪影了。突然七许严肃的脸庞便得大惊起来,他想说什么,可是那话就硬生生的恰在了喉咙说不出。原来七许看见了爷爷身下有一个大黑影在盘旋,而爷爷也如七许所说的经验老道,感觉有什么不对劲,一下便翻上了船。此时船的航速倒还快来许多。
“想必这畜生的同伙被困住了,沿着麻绳找到了咱们,势必要把船弄翻啊!”
老人神情严肃的说道。这会七许恢复了过来,疑惑的问。
“那它为什么不咬断麻绳了?”
“你忘记了咱们终日都把捕来的鱼胆破开涂在麻绳上了?”
男子想了想也是,又对着老人说。
“那我们该怎么办?”
一看七许就是个稚嫩的渔夫,老人容不得多回答他,拿了一把锋利的铁叉就瞄准黑影射去,顿时那团海水就充满了红色的液体,可是随着一声巨叫,老人没拉回铁叉上绑着的绳子,自己不留神倒是被拉了下去。男子见状大惊,看着海里翻滚着的朵朵白色浪花,不停的大喊爷爷。
本来老人可以第一时间弃叉反回船上,可是不知道是为了鱼叉还是为了作为渔夫的荣耀,老人竟然在海里和凶物对了起来。男子言行举止都慌了神,火烧眉毛的看着在海里面和凶物纠缠的爷爷。
老人在海里起起浮浮,那团黑影也围着小木船在徘徊,刹那间那团黑影极速驶向老人。老人这会倒不慌不忙了,从容自若的依着船尾,突然就后翻,身体坐在了船上,脚浮在了空中,一张长满了锋利的獠牙般的血盆大口从他胯下而过,还撞到了船尾,船后央突然被抬起,麻绳险些绷断。就在那张大口浮在空中的同时,老人抬起锋利的沾着鲜血的铁叉使劲戳去,只见铁叉穿过了大口的光滑上颚,疼的它顶着鱼叉消失在了海底深处。
老人坐在船上擦了一把混着海水的汗,心疼着那把被那畜生带去的铁叉,那可是跟随他多年的好家伙。
过后老人又下了水推船,这回船又行的快了些,七许的脸上也露出了夷悦的神色。七许依然时不时的回头,就在这一回头的瞬间,他又看见一张长满獠牙般的血盆大口浮在空中,这是侧面发起的进攻,老人好像刚松懈了一会,来不及躲闪。只见锯齿深深咬住老人的腰,顿时溅出几丝纤细的血线,伴随着老人受惊的深情消失在了深邃的海里。
七许无力的瘫倒了在小木船上,表情痴呆,伤痛从一颗不起眼的泪水而出,掉在船板上形成了两圈灰黄的痕迹。过后七许又表情坚硬的站了起来,好像誓死要和这十五丈深中的东西拼个你死我活。因为爷爷走了,七许最后的牵挂也沉入了深海里。
船速又降了许多,七许忽然明白船下不值一条大鱼那么简单,可是自己也容不得多想,只管好生掌帆。
也许是命运,也许是上天的庇护,七许在深夜里划着小木船入港了。港口空无一人,除了许多大小和样式不一的船只以外,就只有一杆插在泥沙中的木头上点着一盏温馨的渔火,这是夜里未归的船只的唯一慰藉。
此时的七许嘴唇干裂,精疲力尽,他想自己一个人是拉不动这条大鱼的,便抱着试试的心理去拉了拉。虽然鱼还飘在港口十五丈开外,可是七许感觉拉的很轻松,貌似就只有麻绳一般。船上的麻绳一截截的堆了起来,最后七许竟然靠一己之力拉到了麻绳的最后一截,可是快拉完了也没见鱼影,不过它还是抱着千万分之一的期许收回了麻绳的最后一截,毕竟这是爷爷付出性命守护的东西。
七许拉上了最后一截麻绳,只见一连串的鱼钩上面勾着一条两个巴掌大的鱼,看样子是钩尖勾破了嘴。
七许小心翼翼的把那条鱼取了下来,在昏黄的渔火下他依然看的很清晰。这条鱼很美丽,红白相间,鱼背上还有些许黑色,像墨水一般,整个鱼看上去有点透明的感觉。不时的刮来一阵海风,潮水起起伏伏,七许坐在深黄色的沙滩上把鱼放在了手里,鱼嘴不停的淌着鲜血,而鱼的白边蓝眼珠鼓的圆圆的盯着七许,看上去在乞求一般。七许感觉这鱼通灵性,而且很是好看,心想把它卖到有钱人家里的鱼塘当景物或许还有点钱,便把破旧的小木船栓好,把鱼放进鱼篓里,然后拖着围了几圈的最值钱的麻绳回家了。
平时都是爷爷两个人一起拉,此时七许用力的拉着麻绳不知不觉的又掉下了几滴眼泪。
到了一个山坡上的小破屋以后,七许打着火把到山间找了一些草药,然后咬碎了用绳子绑着敷在了貌似是锦鱼的鱼嘴上面,随后把它放到了褐色的鱼缸里。然后七许睡在了破旧的硬邦邦的床榻上,泪水却持续到天明。
一缕温和的阳光折射到七许稚嫩的脸庞,虽然很是俊朗,但还是显得很青色,还伴随着一脸的倦容。
七许偏了偏酸痛的脖子,起身去看自己放在鱼缸里的锦鱼。他一脸惊讶的看着在浴缸里转悠的鱼,看上去很悠闲,而且七许绑的很紧的绳子也不知是滑落了还是怎么了,竟然连同草药脱离了鱼嘴,最可怕的是鱼嘴上的伤还好了,竟没有半点可察的痕迹。
一条这么小的鱼有拉船的力气,昨晚这已经让七许非常吃惊了。只因爷爷葬身鱼腹,所以感觉也不怎么强烈,可是如今真让他又害怕又慌张。不过稍后又被饥饿感带过了恐惧,他去自家锅里看了看有没有食物,只看见锅里有炖的惨白的鱼骨。七许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连鱼骨汤都喝不了了,他又看了眼没件像样家具的小破屋,不禁又联想起了爷爷,幼小的心理承受不住便又哭了起来。
七许垂头丧气的到了山下镇上的一家酒楼,那是七许爷爷的故交河伯开的。河伯早年和爷爷是一起出海打鱼的好朋友,河伯打鱼到了中年后就开了酒楼成了老板,而爷爷却一直是个穷的叮当响的老渔夫。
七许到了河伯的酒店门口迟迟不敢进去,路过的人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破布短袖皆称是要饭的,如果说的体面一点的话,七许自认为就是来借的。
“七许,站在门口干嘛?”
一个穿着华贵丝绸,带着褐色圆帽,声音略显嘶哑的人在七许后面说道。七许闻声回头一看原来是河伯,可是七许低着头始终难以回答。
“是不是你爷爷又让你来借点吃的?”
七许听后默默感伤,难过低声的回答。
“河伯,我爷爷昨天和我出海打鱼不幸葬身鱼腹。”
河伯知道七许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不会说假话的,顿时平静的脸上多了几分愁色和感伤。河伯听见老友已故的消息虽很难过,可是毕竟也是在海上漂泊过大半辈子的人,深知海里的险,只是感觉苦了七许。本来很早以前河伯就想让七许来店里当伙计了,一是他不想让七许在海外漂泊,因为海上少有风平浪静的日子,多半都是受苦,很难有什么横财。二是七许这孩子样貌生的好,又听话懂事。可是因为七许爷爷一直不依,说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子,男人不漂泊在外历尽风险就显得太女人味了。这回没有七许爷爷的阻挠,河伯便拍了拍七许的肩膀说。
“七许,你以后就来河伯这里,河伯这里没有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