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竟乾听计天岳这么一说,面上有些不自然讪讪道:“其实不瞒两位大人,小的祖上就是那些从洞中逃出来的弟子之一,扳指本来就是小的祖上之物,只不过后来被人盗取了,几百年来一直下落不明,直到我去替那怪人做伙计时才又重新发现此物的,就从他那又取了回来,本就是我家之物,只能算拿就不算盗,只是取的手段有些不干净罢了。”
计天岳哼了一声,很不以为然,心中暗道:“盗也就盗了,便还要强词夺理,此人也不甚老实,也难怪会遭来灭门惨祸,只是他竟然是那些反叛弟子的后裔,这着实是意想不到的事情了。”他心中想法方停,想不到岑竟乾接下来的话更使他吃惊不小,只听岑竟乾一字一顿缓缓道:“那怪人还有灭我全家的恶人和我一样,俱是那些弟子的后人,而且他们全都知道尸兵解封之法,若是让他们聚齐扳指狼印兵符三样物事,此地必乱,只怕就不是一两家灭门的事情了。”
计天岳闻言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淡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岑竟乾答道:“本来不知,只是昨夜想了一夜,也就明白了。”
计天岳道:“说来听听!”
岑竟乾惨然笑道:“因为那些弟子的后人身上都染有同一种怪病。”说着伸出双手道:“大人请近前来瞧瞧,看小的手上有什么不同?”岑竟乾手无缚鸡之力,安然也不怕他能跑得了,是以对他周身并无捆绑。
计天岳起身行到他面前,俯首望了他那双手一眼,皱眉道:“没瞧出什么特别啊?”
岑竟乾道:“大人再仔细瞧瞧。”
计天岳再瞧之下方发现他双手虽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但十指之上,却是没长有指甲,不禁奇道:“没有指甲盖,这可有些古怪了!”风乐也近前一瞧,也是大见奇怪。
岑竟乾道:“不但手上无甲,脚上也是如此。”
计天岳问道:“天生就是如此么?”
岑竟乾摇头道:“倒也不是,小时还是好好的,但长到七八岁时就慢慢自行脱落了,据小的老父言过,小的爷爷也是一般模样。”
计天岳道:“那盐商和肺痨鬼也和你一般了?都是手脚无甲之人?你就是凭此肯定他们也是那些反叛弟子的后人?为何那些弟子的后人都是这个模样?”
岑竟乾道:“那盐商怪人小的早就见过,至于那恶人,小的是昨夜被他抓来时才发现的。若只是如此就判定他们和小的一样是那些弟子的后人,当然有些牵强,但把所有事情放在一起分析,就不难得出答案了。”
计天岳道:“那我倒要听上一听了。”
岑竟乾略为沉思片刻,继道:“记得幼时,小的曾就这些症状问过老父,他说等到大了,若是遇到与小的一样症状的人就明白了。后来碰到那盐商怪人,发现他与小的一般,想问个明白,只是他一来不善言辞,二来行踪诡秘,所以没问成。现在想来,倒是每次他见到小的眼神都有些异样,想来他早就知道小的身世了。离开那怪人后就开了此家米店赚了点银子,便开始四处游走遍寻天下名医,想问个明白。在求医途中也遇到过好几个与小的一样的人,交谈之下才得知从祖上一直以来俱是手脚无甲之人,而且祖上皆是前明田州人氏。这才感到有些不大寻常,便匆匆赶回家中,当时老父尚在,但也是躺在床上病入膏肓,他便和小的说了那段祖上的古闻秩事,还说估计是祖上中了那老师傅下的什么咒,所以子子孙孙都一般无二,说完不久也是撒手人寰了。小的听了之后自是吃惊不小,若说是被下了咒,可这无痛无痒的,除了手脚无甲之外,身体也没见着什么不适不碍的。再想想老父也是活到年近八旬,死于自然,并非恶咒缠身,真真是令人想不明白之极。”
听到这里,风乐慵懒笑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自然是被下了咒了,只是这种咒不是毒咒,而是善言咒。”
计天岳和岑竟乾一惊,同声问道:“善言咒?”
风乐道:“世上咒语千万种,有害人的毒咒,也有救人的医咒,有降妖灭魔的法咒,也有返魂回魄的灵咒等等,这善言咒也是其中的一种,就是用来警示那些曾经干过坏勾当的人,这种咒对身体无害,但身上会少上或是多出一两样东西,比方像他这种手脚无甲,或是周身长满毛发等等诸类的物事。手脚无甲,是在喻示着十指连心啊,是让你们世世代代记住亲情友情有如十指,千万不要反骨啊。”此话一出,岑竟乾陷入沉思之中,久久不再言语。
计天岳笑道:“风兄弟,真有你的,你这都知道啊?”
风乐淡淡一笑,道:“家祖本就是一位吃阴阳饭的得道高人,世代相传,我从小对此道就深有研究,颇多心得。”
计天岳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每次吹那笛音总让我浮生而出一种身不由己的想法,虽然我对道法学一窍不通,但能把道法融入到笛音之中,就如同武学里的佛门狮子吼一般,以音伤人,那可是乖乖了不得之极,兄弟也可算是位道法高人了。”
风乐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计大人过奖了,那是闲来无事乱搞的把戏罢了,哪能算什么高人?”
计天岳正色道:“哪是什么小把戏?我觉得高明得很呐!若是将来必与安然一斗,在这些道法上面,料来你也不落下风的吧?”
风乐摇头道:“那不一定,我隐隐觉得他所习之法甚是阴毒,不似玄门正宗,这些旁门左道历来难缠得紧,小觑不得。”
计天岳点点头道:“若是加上我那位兄弟,对付他一定是十拿九稳了。”
风乐奇道:“你兄弟?”
计天岳方觉自己失口,笑道:“若是有机会一定给你们引见引见,你们都是精修道法之人。一定能有共同之音。”转回头对仍自发呆走神的岑竟乾道:“岑老板,你还没说完呢,然后呢?总不能因为手脚无甲就说他们也是那些弟子的后人吧?”
听他这么一提醒,岑竟乾回过神来,忙道:“当然不是,还有后着,还有后着,小的这就说下去。”咳了几声,接道:“小的那老父亲曾说过,那些弟子逃出来后,曾想过要开那血棺取出里边尸体抛弃掉,然后分那墨玉。只是那棺已被那老师傅下了封咒,弄了甚久均不得其法。那棺如同一个整体,开也开不了,砸又砸不烂,又不能抬着它到处走,众人无法,只好趁着洞中魃魈出外觅食之际重新抬了回去,在那洞中寻了个比较阴寒之处藏了起来。后滴血为誓立下协议,说只待以后哪位家中出了道法精通之人便纠集大伙一块前来取物,但不得以书面形式将此洞秘密公诸于世,只能在将死之时方能口授于身边最亲近之人,是以代代都以口头相传下来。其中也有些人贪得无厌,违背了誓言,偷偷便来取宝,但都是一进无还,估计也是被那几只魃魈吃得是干干净净了,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再来了。透露秘密的和知道秘密的人都在洞中死得干净了,所以一般还得知此洞秘密的人只有那些活下来的弟子后人们,再加上那日粮店里惊现血棺,昨日小的全家上下惨遭灭口,才使小的又想起手脚无甲这么一说,思前想后,他们就决计错不了。”
计天岳沉吟半响,道:“照你这么一说,倒是十有**错不了了。那么说来,你在南坡镇定居也是为了那些墨玉了?”
岑竟乾苦笑道:“正有此意,只是我打小就不会那些甚么降妖灭魔的本事,是以一直不敢进洞,所以就寻思着凑齐那三样开棺法宝后再找一得道高人,进去将尸兵放出,取了墨玉就远走高飞。”
计天岳不由骂道:“糊涂,你以为如此就能取出墨玉?再说了,你如此一搞岂不是弄得生灵涂炭,你良心何安?”岑竟乾默然不语。
风乐谓然一叹道:“都是财迷心窍啊!”
计天岳听了此话,突道:“不对。”
风乐不解道:“怎么不对?”
计天岳道:“若是寻常人家,这六具血棺的确是笔不小的财富,可若是官家中人,这些根本算不得上什么,为何如此大动干戈调动一支军队前来取物?要知道就算取出那些血棺,可成本都还不够填补这次出行的日常开支。若说是为了安然个人的一己私利,料他还没那么大的面子竟然可以驱使得数万将士为他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