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歌厅出来已是晚上十点钟,墨色笼罩了夜空,繁星点点像是细碎的钻石镶嵌在墨色之中,散发出璀璨的光芒。已有些微醺的冬尘站在歌厅外的街头,看着前方不远处一对摆夜摊卖麻辣烫的小夫妻结束了夜摊生意,就着昏黄的灯光收拾好锅碗瓢盆,小板凳,推着车子,两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着什么,偶尔发出几声轻轻的浅笑,碎在夜晚的空气中,渐渐远去。
冬尘痴望着远去的那对小夫妻,一阵风悄然吹过,嬉戏的钻进冬尘的领口,冬尘冷的缩了缩脖子,瞬间清爽了不少。
“别想了,我送你回家。”同学王子豪走到冬尘身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老同学,憋了半天说道。
“你看刚才那对小夫妻,大风里做着一份小本生意,虽然辛苦,两个人伴着,却是甜蜜的。就像我和静雅,从小我背着她上学,后来渐渐大了,十八岁那年我们彼此表白了心意,确定了恋人关系,这些年她为我织围巾,做点心,我只要有时间就去文化宫接她上下班,寒来暑往,两个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心里是乐的。“
冬尘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夜色深处,露出眷恋的笑容,像是说给自己的故事。
“冬尘,其实这样也好,那年在咱们大学宿舍见到静雅,我们大家就觉得你俩不般配。现在我们都年轻,无论工作还是生活只会越来越好,还愁没有女孩子爱上咱们,你是咱班最出色的,上学时喜欢你的女生就多,现在也会少不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王子豪想了又想,也不看冬尘,一口气把心里话全说了出来。
”我知道,大家觉得我们俩不般配,各种质疑、不解,可是我不在乎。我爱静雅,从很小的时候,久到我妈去世的那年,那时我不能哭,因为我是家里的长子,我答应过妈妈要帮着爸爸照顾好妹妹,我要坚强。可是当我面对静雅的时候,我可以打开心房,露出心里的软弱,无助,因为她懂我。后来我承诺大学毕业后,就去她家求婚,可是后来因为我的退缩,伤了静雅的心,我忘记了我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是静雅是敏感的,她会在意的。现在她嫁人了,就像是开在彼岸的花,而我找不到了那只通往彼岸的小船,再也无法到达她的身边,我终是把她弄丢了。“
王子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拍了拍老同学的肩膀。
当闹钟再次响起,已是新的清晨,冬尘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把碎了一地的感伤,小心翼翼的收拾起来,藏进心里最隐秘的空隙里。一番洗漱,开始一天新的生活。
从此时起,冬尘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病房,手术,和实验室的课题研究,天晚了就给家里打个电话,住在医院里。忙碌的生活让冬尘没有空余时间去品味心里的苦涩,就像一切都是那样的正常。
这天难得冬尘和爸爸、婉婷一家三口一起吃晚饭,婉婷看着多日没见的哥哥耐心的听着爸爸的唠叨,时不时的点点头,中间也会说上几句近期的趣事,看似一切如常,可是哥哥瘦了许多,笑弯的眼里那清澈的快乐是蒙着薄薄的哀伤的。
婉婷在心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冬尘的学妹小陈,在去玉家看望冬尘爸爸时,听老人说起希望儿子能找个像自己这样的女朋友时,低头羞红了脸。可是心里是欢喜的。早在自己刚进科实习,第一次见到冬尘时,小陈眼前就是一亮,挺拔,俊秀,文雅而焕发着的勃勃朝气,让小陈着迷,可是当看到静雅是冬尘的女朋友时,小陈的心里是失落的,她不明白冬尘怎么会有如此不般配的女朋友。
而现在小陈很高兴可以堂堂正正的追求自己喜爱的男孩了,当然追求是要技巧的,小陈悄声警告着自己。在实验室里冬尘做课题时,小陈开始默默的来到冬尘身边,担起助手的义务,偶然间露出欣赏崇拜的眼神,或者时而不经意间同冬尘说起今天电影院上演了某部大片,可以下班后一起约着去看。时间久了,冬尘感觉到了爸爸和小陈的心意,冬尘苦笑的摇摇头:
”小陈和婉婷年龄差不多,属于独生子女这一代。当然婉婷是独生子女时期的一个特例,那是因为自己三岁多时突发急性心肌炎,症状来的凶猛,大人都觉得自己会留下后遗症,所以妈妈生了婉婷,当然自己后来也健康的很。“
冬尘收回跑远的思绪,回到正题,小陈活泼,热情,会说话,很让爸爸中意,可是自己的心已经跌入谷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从谷底爬出来,自己实在没有再去爱的能力。
这天晚饭后,玉明敲了敲冬尘小屋的门,走了进来。
“冬尘,爸爸有事和你聊聊,有时间吗?”
“爸,您坐,我去给您沏茶去。”正在看书的冬尘从书桌旁的椅子上站起来,放下手中的书。
“不用麻烦了,我不渴,咱爷俩说说话。”玉明摆摆手,示意冬尘坐下。
“哦,爸,您说吧。”
”冬尘啊,你是不是很怨爸爸?“
”没有,我只是怨我自己,我让您,也让静雅失望。“
”爸爸,这么做,你现在不理解,那是因为你还年轻,以后你会懂的。“
“我这段时间工作忙,让您担心了,以后我会多抽空回家陪着您。”
冬尘看着爸爸昏花的眼中渴求的目光,心里一阵酸涩,默默低下头,不忍心再看爸爸的眼睛。
“我在社区给退了休的老人教课,充实的很,你不用牵挂我。”
顿了顿,玉明带入整体:
”爸,希望你能找个合适的女朋友,早些结婚。”
“爸,我现在只想趁着年轻,多和高年资的老师学本事,在手术上让自己更精进些,而且也确实是忙,暂时不想考虑婚事。”
“冬尘,爸最大的心事就是你和你妹妹的婚事,你们俩孩子成家了,我对你吗也算有个交待了,而且趁着我现在身体还算硬朗,你结婚了,有了孩子,我也能帮你们带带孩子,你工作忙,我多帮把手,你也好不那么辛苦。”
“爸,感情的事可遇不可求,总是急不来的。”
“小陈那姑娘就挺好的,爸看得出来那姑娘很是喜欢你,你俩也般配,又在同一家医院,彼此照应,互相也能体谅,就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爸,我“冬尘看着爸爸满脸的皱纹比实际年龄老上好几岁,心里难过,咽回想说的话,点头说道”爸,我听您的,您放心吧。“
自从和父亲谈过后,冬尘接受了小陈的感情,一晃已经三个月,只是被动接受的感情就像是一杯淡淡的白开水,少了甜蜜和激情。
这天冬尘值夜班,带着一线大夫晚查房时,白大衣兜里的小灵通响了,急诊来了一位有肾结石病史的病人急会诊。冬尘挂断电话急忙来到急诊室,见到诊床上蜷缩着一名患者,疼的满床打滚。冬尘迅速腹诊,看了检查结果后,诊断为肾结石急性发作,赶紧输液,消炎止疼,收入院,忙完,回到办公室已是晚上八点。推门看见小陈坐在办公室内,冬尘笑着问道:
“你怎么来了,等很久了吧。我刚收了一名急诊病人。”
“是等了会儿,就是想见见你,看你有没有惊喜给我。”小陈歪歪脑袋,说道。
“惊喜?”冬尘愣了一下。
“今天是七夕节,也就是中国情人节,你不记得吗?‘’
小陈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哦,今天一直在忙,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明天下班我们补过好吗?“冬尘摸了下头发,歉意的说道。
“不用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爱我,一直都是我在追你,可是我总幻想着时间久了,一切都会好的。我妈总是说嫁人要嫁爱自己的,那样婚姻才会幸福,嫁给不爱自己的人,一辈子活的会很累,当时我还笑我妈迂腐,过时,现在我想我妈是对的。”小陈透过镜片看着冬尘,薄薄的镜片上染了一滴眼泪。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伤心了。”
冬尘心里全是对小陈的歉意,自己的心在静雅转身离去时就锁上了,和小陈谈恋爱的这几个月,自己尝试着拿钥匙打开心里的这把锁,可是被血锈住的心锁,除了痛,竟然难再打开。
小陈走近冬尘,仰起头,踮起一点脚尖,搂住冬尘的脖子,深深的吻住冬尘,然后退开一点,在冬尘的肩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眼里带着泪花,笑着看向冬尘:
“我今天来,就是想知道你是否珍视我们第一个七夕节,如果你珍惜我们第一个节日,我愿意等你娶我的那天,可是你给了我相反的答案,我也心甘情愿的放手了,再见学哥。“
冬尘看着小陈离去的背影,想叫住小陈,可是自己能说些什么呢,既然自己已经没有再爱一次的能力了,无法违心的接受爸爸的安排,何必耽误一个好女孩呢。
冬尘走到窗前,伸手打开窗子,探出头,看向窗外朦胧的月光,静雅你可一切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