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伤后的冬尘在家休养了一天,没有呕吐等脑震荡的症状,很快回到工作状态,这不仅因为冬尘对工作的极大热情,也是一线大夫实在短缺,少了一个人,别人就要干出两人的活儿,风险压力实在太大。
玉明虽然心里对冬尘、静雅的事结下了一个小疙瘩,同时也明白自己反对的态度已经鲜明,总不好再逼得儿子太紧,适得其反,只好暂时压下心中的郁闷,一切如常。
六天后,冬尘的伤口拆了线,伤疤并不可怖,隐身于发迹,明眼人不盯上几分钟都看不出来,静雅悬了六天的心落在了实处。
轮转外科的冬尘工作异常忙碌。作为年轻的一线小大夫,大手术虽然只有拉钩的份儿,但是术前的患者各种检查,术前的备术、配血,病人及家属的答疑解惑,病例的准备,样样马虎不得。说不完的话,忙不完的工作,一天忙下来已是下午四五点钟,口干舌燥,精疲力尽,在食堂胡乱的吃上几口饭,完成晚上值班查房,一头扎在书堆里将第二天要上的大手术从解剖到术式,书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细过到烂熟于心。冬尘知道只有这样明天在手术台上才能看明白主刀老师的每一步操作的用意,手术结束后,冬尘总会在把这台手术的所有流程,操作在脑子里过一遍,时间久了,自己才能记得牢固,毕竟师傅领进门,修行全在自己,现在的每一滴汗水都是自己将来独当一面的根基。
每天的手术,三天一个的二十四小时的值班,时间飞一样的从冬尘生活中划过,冬尘和静雅也有多半个月未在见面。虽然每一天都很忙,冬尘从没忘记每天拿起手机给静雅发去一条简短的信息“一个笑脸或是简短两个字想你,那是冬尘的一份最简单、最入心的牵挂。让静雅知道自己的惦记。
青春的恋情带着青涩与娇羞,静雅从没有在和冬尘的电话里,短信间流露出久不见面的不快乐,尽管对心上人的思念是件很苦的事情。而是知道冬尘晚饭的粗糙,心里心疼,于是很贴心的在冬尘值夜班时送去一份足够几个人吃的皮蛋瘦肉粥,水煎包,放在护士站,然后悄悄地离开,不是不想见冬尘,怕打扰冬尘的工作,更怕被别人看到冬尘的女朋友有残疾,静雅知道这道心坎自己很难迈过,只能心里发出无声的叹息。而冬尘每次值班晚查房后,手机会“嘟嘟”两声响起,屏幕上显示出“晚饭在护士站,和你的同事一起吃吧,别太累了,好好休息,雅。”刮着风的夜晚,冬尘的心也是暖的。
这天又轮到冬尘值班,午夜十二点准备完第二天大查房病例的冬尘,冲了个热水澡,伸个懒腰,刚要钻被窝,桌上的小灵通响了。
“喂,外科二线吗?急诊流水,腹痛病人急会诊。”冬尘抓起电话。
“好的,马上到。”
冬尘赶紧披上白大衣来到热闹如白昼的急诊室。
“冬尘,是你值班啊,“
”是啊,咱俩又见面了,这么晚了,这的病人有增无减呀,是哪个病人要会诊。“冬尘环顾着人头攒动的候诊大厅。
”。夜里我们家生意最兴隆,打架外伤的,喝醉酒闹事的,晚饭吃嗨了夜里发病的。大概是急性阑尾炎,咱俩也算有缘了,每次咱俩夜班遇上,你必有急诊手术,今晚恐怕也不例外,。“胖胖的急诊科大夫挠挠头发,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三十九岁男病人,夜宵后胃不适,转移性右下腹痛,麦氏点压痛明显。”
说着急诊大夫和冬尘走到一张平车前,躺在平车上的男子蜷缩着身子”哎呦,哎呦”哼唧着,
旁边一个中年女子一边给男子擦着额头上的白毛汗,一边咬牙责怪着“让你天天晚上不着家,在外面胡吃海塞,现在后悔了吧。那胖子也是,自己会不会看病呀,说是要外科大夫来看,这都十分钟了,连个人影都没有,死哪去了,看我不投诉的。”
“胖子和外科大夫在这呢。”胖胖的急诊大夫显然早就习惯了病人家属形形色色的情绪,简单的说道。
话音刚落的女人,抬眼正看见被称为胖子的急诊大夫和一个年轻英俊的陌生大夫站在平车边,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容:
“大夫,我家男人到底是什么病呀,您看看该怎么办,这大夜里的,你们也怪辛苦的。”
冬尘心里委屈,接了电话,半分钟都没敢耽搁的赶来,从十层病房楼等电梯,再来到到急诊楼总是需要些时间的呀。然而看着病人痛苦的面容,冬尘压下心里的委屈,平静的说道
“我是外科值班医生,让我给你检查一下,配合我的指令,躺平,放松,吸气好吗?”
冬尘撩开男子的衣服,用手熟练的腹诊着“吸气,呼气。这里疼吗?这里呢?”
“血常规结果出来了吗?”
“在这,白细胞高。“急诊大夫递给冬尘化验单说道。
“急性阑尾炎,要马上手术,我马上联系我的上级大夫,给您开住院单,您赶紧办理住院手续。“
“好好的,急性阑尾炎要不要命呀,”女人焦急的眼神把冬尘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犹豫再三,说道:
“大夫,是你给我家男人手术吗?你好年轻呀,我们一家可还指着我家男人呢,”
“我的上级刘医生是经验很丰富的主治医,会给您爱人再诊疗的,我配合刘大夫手术的,您放心。”
“是这样啊,那就好,大夫你看着年轻,可一看就是好人,你多费心啊。”
“大嫂,您放心,我们对每个病人都会负责的。“
墨色倾泻的夜,楼顶昏黄的灯光昏昏暗暗的照在长长的,静寂无声的通向手术室的走廊上,唯有冬尘和刘医生并肩而行,落在地上被灯光拉长的身影,随着两人的脚步移动。
“这次手术,冬尘,你主刀,你也做过二十多台阑尾手术的助手了,你一直都很用心很努力,这次你主刀,我给你做助手。”刘医生的声音不大,却是深思熟虑后的坚定。
“我主刀,真的可以吗?”冬尘感觉到自己声音的颤抖。
“我知道轮转结束后,你是要做泌尿外科的,但是阑尾,疝气都是基本功,你肯用心,我也愿意带你,别紧张,有我给你做助手,你没问题。”
“好,谢谢刘老师。”
冬尘一边拿着毛刷刷着手和手臂,一边默默回顾着每一次阑尾手术的过程,心砰砰的跳动着,打着强有力的节拍,第一次主刀,紧张漫过了兴奋,当穿上无菌衣,戴上无菌手套,站上手术台,抬眼望向麻醉师,麻醉师会意的点头,可以开始手术了,冬尘的心突然镇定了下来。刀碰皮,沿着皮纹切开,进入组织,沿着结肠带分开,并没有常规的阑尾自动弹出,进入术者的视野,冬尘本能的望向刘医生,那是一个鼓励和安慰的微笑,“别急,稳住。“
“稳住,别慌,书上怎么说的?这种情况多是炎症的阑尾与结肠粘连,平日里上级大夫遇到这种情况是怎样处理的。”短短的几秒冬尘在内心重复思索着,很快有了计较。
冬尘顺着结肠袢用拉钩扒开结肠,红肿发黑的阑尾像个耍赖顽皮的孩子牢牢地黏在结肠壁上进入冬尘的视线,血管钳轻轻的将黏在结肠壁上的坏孩子(阑尾)一点点剥离开来,然后破开阑尾系膜,迅速的用中弯钳夹住坏孩子赖以生存的阑尾动脉,毫不犹豫的将罪魁祸首(发炎坏死的阑尾)摘除,冬尘向刘医生扬起一个孩子气的笑脸,轻舒一口气,然后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黑色丝线,在夹闭血管残端的血管钳处,上下正反熟练的打下结实、漂亮的方结,结扎住血管。有谁知道那一个个结实的方结,是多少个日夜,在桌子腿,水杯把上练出的打结基本功。清洗,一层层缝合再次消毒切口周围,缝皮,一个多小时,冬尘第一次主刀完成了他外科医生生命中的第一台手术。
当他走下手术台,摘下无菌手套,脱下无菌衣,轻擦下额头细密的汗珠,感觉背上也是飕飕的凉,不知何时汗水打湿了刷手衣。走到家属等候区的窗前,病人的妻子奔到窗口眼巴巴的望向冬尘。
“大嫂,一切顺利,您回病房接病人吧。”
冬尘听到了自己喉咙中的激动,是的这是自己外科手术的处女作。
“谢谢,大夫。”舒展了眉头的中年女人一溜烟的跑走了。
冬尘回到办公区,向刘老师深深一鞠躬,冬尘知道,并不是所有上级医师愿意自己担风险,要年轻的一线大夫主刀手术的,自己很幸运。
“好样的冬尘,我没看错,继续加油,哥哥看好你,天快亮了,赶紧冲个澡吧,抓紧时间休息几分钟啊。”刘医生拍拍冬尘的肩膀,拎起蓝色的澡筐去浴室冲澡。
冬尘压抑着马上给静雅打电话的冲动,尽管自己那么想和静雅分享自己的快乐。从儿时静雅就是自己分享所有快乐,忧伤,好的,坏的情绪的伙伴。可是现在是夜里梦乡的时间,除了他们这些生命的守护者。让静雅好好休息吧,明天去看静雅,自己心爱的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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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在轰隆隆的向前奔驰着,“旅客朋友们,下一站是终点站北京,请大家收拾好行李,祝大家旅途愉快!”火车的广播里传来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紧接着一首“一路平安”响彻每一节车厢。坐在下铺的身穿干净崭新的天蓝色T恤衫,有着时代气息的牛子裤的青年,收回看向车窗外的视线,双眼放着狡黠的亮光而脸上洋溢着桀骜的青春气息的笑容。五年的大学时光,那个曾经怀揣着梦想的带着稚气的桀骜的少年,比五年前长高了一头,那张红润的孩子脸多了份青年的棱角与明亮的青年,说不上多么英俊,却有着一种只属于舒韬的江湖神医的痞帅。
五年前,当舒韬刚刚踏进大学的校门,远离了家园,少了妈妈的唠叨与约束,心中有种放飞自我的畅快和找不着北的骄傲。比起枯燥的学习,舒韬更热衷于学生会文体干事的工作,和工作中怦然心动的女孩的校园恋情。大二上半学期的失恋,让心意消沉的舒韬一度沉迷于网络游戏,险些两科成绩挂科。
也就是在这时,舒浩正巧来这座城市开医学会,会后舒浩来到舒韬所在的大学看望儿子。“咚咚”两声敲门声,舒韬正坐在宿舍自己的床铺上投入的打着游戏,“进来,门没锁。”舒韬头都懒着抬的说到。
“小韬,”舒浩推门进屋看着沉迷游戏的儿子,唤到。
“爸,您怎么来啦?”舒韬从床上跳了下来,睁大了吃惊,慌张的眼睛,假装不经意的关掉厮杀的正激烈的游戏。
“来这里开会,顺便来看看你。”舒浩摘下灰白格子的围脖攥在手里。
“爸,您做,喝水。”舒韬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拉过一把椅子,然后抓起热水瓶,倒了杯白水,手的颤抖,热水从水杯中溅到手上些许,舒韬咧了下嘴。
“烫到了,小心些。”舒浩递给舒韬一张纸巾,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事,爸您”舒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低下了头。
舒浩拿起桌上写着舒韬名字的课本,翻了翻,很新,书页间不多的笔记,舒浩皱了下眉头,足见书的主人并不太用心在书上。
“来之前,我见了你的辅导员,这学期你的成绩不太好,比较喜欢玩游戏。”舒浩的脸上平静无波,声音很轻很慢,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沉默,唯有桌上的台钟滴答作响。
“小韬,你对自己现在的学习状况满意吗?有没有想法?”舒浩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咳咳“呛的猛咳了两声,脸涨的通红。
“爸,您没事吧?“舒韬为爸爸轻拍着背。
“不要紧。”舒浩摆摆手,不易察觉的和儿子拉开点距离。“
“我,我当然不满意。”舒韬的手抹上桌子上的课本,又缩回手来。
“我还要赶四点的火车回家,有你这句话,我知道你会找到自己的方向的,电脑看久了,仰仰头,活动下脖子,看看窗外的绿色,要眼睛休息一下,“舒浩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爸”
“嗯?”舒浩回头疑惑而温情的看着跟到门边的儿子。
“爸,谢谢您,我会好好学习的,真的。”舒韬在心里是真的感谢爸爸的,他知道爸爸的心里是失望的,可是爸爸没有责备他,这份宽容会成为自己用心学习的动力。
接下来的几年,舒韬的重心放在了学业上,拿了一个又一个优秀学生证书。当然活泼好动的性子,使他依然活跃在学校的大小活动中,当然学习之余又交往了新的女友,直到大学毕业,这段校园恋情因着两人回到各自的城市,和平分手,这是后话。
在大学最后一年,在全国医学院校,青年医师临床技能大赛中,舒韬和其他两名同学代表学校参赛,外科无菌技术,穿脱隔离衣,消毒,伤口换药,拆线,各项穿刺技术,每一项经过两个月日日夜夜的苦练,舒韬脱颖而出,获得全国青年医师临床技能一等奖。
这次大奖,和过硬的学习成绩,为舒韬毕业分配多了份从容,当然毕业后能去哪里工作也需要各方面的运作。向来清高的舒浩第一次为了儿子进入全市最好的H医院,也就是冬尘所在的那家医院,找到了曾经的同窗,这家医院的外科李主任。虽然毕业后大家进了不同的医院,一来舒浩在大学人缘就好,加之大家都已是五十多岁的花甲年纪,生活中经历了各种风雨,回头看来,唯有家人的亲情,老同学间的情谊几十年格外珍贵。李主任自然大力举荐,舒韬如愿顺利被录取。只是由于这家全国著名的医院,医生最低都是硕士学历,舒韬没能成为自己钟爱的外科医生,而是分配到了辅助科室超声影像科。
到超声影像科报到上班那天,一心想成为外科医生的舒韬,心里有些许的失落与遗憾。然而初来乍到舒韬收敛了飞扬、桀骜的心性,表现的中规中矩,工作也是满努力的。每天都会早早的来到科里,把超声机器打开,为自己的师傅沏好茶。舒韬的师傅是即将退休的女大夫沈老师,医班毕业,没有上过大学,然而自己凭着一股子钻研劲,在本科以上学历占主流的超声影像科,低学历、技术却一顶一的好,只是至今没有评上高级职称,难免怀才不遇,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些。
“刚毕业,就分到老沈那个怪人那儿当徒弟,也怪难为这孩子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呢。”
科里的老人有的为新来的舒韬遇上这样的师傅捏把汗。
“别看舒韬这孩子表现还算规矩,你看那眼神,就是个有脾气的,时间长了,和老沈那怪脾气对上可有戏瞧呢。“
“你看你这话说的,舒韬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哪里就敢和师傅叫板了。不过要是有个愣头青治治老沈的怪脾气也未尝不好。”
“不敢叫板,我的眼睛看人可是毒的很呐,不出半年就有戏看。”
“你们嘴下留点子余地,新来的同事我们还是多帮衬这点,和气为尚。”
也有少数人因为对沈大夫日积月累的不满,难免有些怀着吃瓜群众不怕事大的心态,等着看师徒大战的戏码。
然而大战的戏码并未如期而至,舒韬师傅长师傅短的叫着,每天热茶沏着,再加上勤快又好学,难伺候出了名的沈老师,对自己的徒弟发自己内心的喜欢,教学便格外的用心。一年的时间,当舒韬独立当班后,扎实的技术已在医院小有名气。舒韬人活泛,热心肠,又爽快,全院很多人都喜欢找舒韬帮忙给亲朋好友做超声,一年下来舒韬各科朋友众多,虽是年纪小,可全院两千多人,多一半都和舒韬很熟络。如果冬尘是因为俊美,飘逸的外表,踏实谦卑的脾性,是全院很多女孩心中的男神,然而有些超脱于烟火气之外的学者特质,待人虽是平和有礼,但和很多人隔着一层薄的肉眼看不到的精神层面的纱。舒韬则是很有江湖神医气息的侠士,和谁都能称兄道弟,吃喝玩乐到一起,有着接地气的亲和力。然而一年来未能如愿成为外科医生的失落和不甘,积压在舒韬的心里不得纾解,偶尔也会在科里发个小脾气,渐渐的和科里的一些同事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紧张。但是舒韬是打心里尊敬沈老师的,总忘不了沈老师曾经和自己说的那句话:
“舒韬,你是个好徒弟,但是我看的出来你并不喜欢现在的工作,而且我断定你不会一辈子干这份工作,一有机会你会飞走的,但是在这一天,就要把我教你的本事学扎实,艺不压身,没准哪天你在新岗位上就用到了。“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的。这天舒韬和外科几个医生一起吃饭,在外科工作了大半辈子,即将退休的刘主任医生,拍着舒韬的肩膀,眯着眼睑有些松弛的醉眼,吐着酒气说:
“小韬啊,你父亲也是一家不错的医院的外科医生,我们曾经一起会过诊,有过一面之缘,你父亲人忠厚,手术也不错,你呆在辅助科室甘心不,我手底下缺人,不如你想想办法来我们外科,我们这儿缺年轻大夫。“
“老话说得好,子承父业,我做梦都想当外科医生,可是我只有本科学历,所以分到辅助科室,有什么办法呀。”舒韬的眼中泛起明亮的光芒,一瞬暗了下去。
“你脑子活,手灵巧,是个外科坯子,本科怎么了,可以念在职研究生啊,李主任就在招在职研究生呢。”
其他的话题打断了两个人的谈话,饭桌上谁也没再提起,酒席散去,午夜的星空黑漆漆的沉静,一弯明月,弯着眉眼将光芒无意的洒向舒韬卧室开了条缝的褐色窗棱,在窗子下的书桌上留下好看的阴影。舒韬失眠了,刘主任的话不断在耳边嗡嗡作响。李主任爸爸的老同学,明天为了自己的外科医生梦,去拜访一下李主任。心里有了计较,舒韬只盼着天明。
新的一天对于有心事的舒韬显得格外长,临近下班,舒韬拎着两条南洋红双喜,在约定的时间走进李主任的办公室,李主任五十六岁,头发虽然稀稀拉拉的半掉光状态,气色却是及红润的,声音大,底气足,有种外科人的风风火火。不好酒,却是老烟民。
“李叔叔,您抽烟,知道您喜欢红双喜。”舒韬熟练的为李主任点上一支香烟,然后将其余两条放在了桌角不显眼的位置。
“小韬,坐、坐、坐,从小也是看过你长大的,那时还没桌子腿高呢,一晃二十年,你也是大小伙子了,我和你爸也老了。”李主任吐出一口烟圈,白色的烟圈打了个玄弧,慢慢消散在空气里。
“小韬,有什么事直说,我和你爸爸是老同学,不用客套话。”
“那,李叔叔我就直说了,一我想今年报考您的在职研究生,二我想干外科,像我爸那样,我能吃苦,会好好干,您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李主任愣愣的看着窗外的白玉兰树思绪回到三十多年前,舒韬的直率让他想起了曾经年轻的自己也是这般直爽,有些初生牛犊的勇往直前的勇气,只是三十多年光阴,自己的那份勇气早已在岁月的长河中消耗光了。
“想念研究生,从现在好好看书备考,一年我只招两个在职的研究生,每个学生都不容易,凭本事,谁成绩好要谁。至于来外科,现在科里确实缺一线大夫,我可以帮你到院里申请,拼着我这张老脸找你们主任要人,毕竟不是谁都能拿全国临床技能一等奖的,你小子有外科素质,看你爹我就知道,这忙我帮了。“
“谢谢李叔叔,我会好好干的。”第一关的完胜,舒韬乐的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我和你爸爸同窗加同宿舍五年,后来我分到这里,你爹分到m医院,那时医学远没有现在发展快,后来在那家医院,胰十二指肠根治术只有你爹能做,你爹虽是有些书生气,丢了许多机会,可也是我们这代人,外科届不可多得的将才,听说现在你爸神经性手颤,已经不再上手术了,可惜了,孩子好好干,别让我们这些父辈人失望。“
“嗯,我一定会的。”舒韬的眼中散发着青春的光芒。
“唉,把你的红双喜拿走。”
“不拿,您和我爸是同窗,我是您的晚辈,这是晚辈孝敬您的。”
“臭小子,你的性格随谁了,一点不像你爹,你爹要像你这么活分儿,唉,回去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