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口边,微风打着旋卷起花小福的裙摆,她站在夏侯温身边,正要一起送别云淮。云淮的身后是忙碌搬运东西的家仆,再远一点便是山色渐远的水路。
“此次一别,我们很快会再见的。”夏侯温开口。
云淮微一抱拳,跪在地上,“恳请殿下顾惜自己,微臣在楚国等殿下载誉而归。”
夏侯温颔首,云淮不再耽搁,站起身看了眼花小福,却什么话也没有多说,转身潇洒离去。
他们的船只渐行渐远,听夏侯温说,只要顺着水路一路行下去,便会回到他们的国家。花小福稍稍侧首看夏侯温的表情,他目光很是深远仿佛落在了水路的尽头,落在了他的楚国的土地上。
花小福知道夏侯温是非常想要回去的,在齐国寄人篱下如履薄冰的滋味,她也与夏侯温一起经历了不少。花小福不发一语,静静陪着夏侯温立着。
直到许久,风起的大了些,夏侯温才自然而然的牵住她的手,“走吧。”
他们离开临江郡前,夏侯温带花小福去祭拜了田大佛和小米的墓。花小福有些恍惚,好像田大佛还在耳边打趣他们二人,小米仍捧着他那白皮本子写着花小福跟夏侯温的故事。
眼前光影一换,有的只是漫天的白色纸钱。
花小福大哭一场,摸着鼻涕眼泪在田大佛的墓碑前倒了一杯酒,“这里有山有水,看遍人间好景色,寂静幽深,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跟小米作伴也不算孤单,来世我们再见。”
最终花小福辞别了田大佛跟小米,跟着夏侯温踏上了回京的路途。
夏侯温因对外散播自己遇刺的消息,故而不能骑马,一路上只跟花小福坐在马车中。
花小福看着夏侯温躺在一旁睡觉的侧颜,下意识问了一句,“夏侯温,你相信人会有来世吗?”
夏侯温带着困意用好听的嗓音轻轻疑惑的‘嗯’了一声。
花小福咬了咬唇,“就是以另一种方式重生,比如突然遭遇什么,导致来到别的时代生活下去。”
“你在说你?”夏侯温忽而睁开眼睛,那双幽黑深邃的双眼盯着花小福,使得她心下一惊,没想到夏侯温反应这么快。
花小福连忙摇头,“我忘了从哪个话本里看来的。那个话本可有意思了,说的是有一个女子,意外死亡后她居然复活了,回到了三百年前。哎你知道三百年前的概念吗,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然后那个女子有一个任务,她只有做完任务才能回家……”
夏侯温本是毫不在意的玩弄剑穗,听闻花小福这么一句,忽而聚起目光,紧紧的盯着她。
花小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装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也觉得这个故事新奇对吧?我也觉得,哎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花小福偷偷从眼角瞄了瞄夏侯温的表情。
夏侯温脑海里浮现的却全都是除夕那日花小福醉酒后,隐约提及自己有任务要完成。夏侯温越想越觉得花小福就是在说她自己,但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起死回生的事?
他看着花小福,面上却不露他一分心思。
许久,他才强迫自己内心恢复平静,擦着他寒光飒飒的剑锋,问道,“那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那个女子回家了吗。”
这可把花小福难住了,这个故事还没有结束,她怎么知道她会不会回家!?
但怕夏侯温起疑,只道,“那是当然,她最后回家了,结局皆大欢喜。”
“皆大欢喜?”夏侯温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花小福犹自不知,点点头,“虽然她与三百年前的一个人相爱,但是她始终不属于那里,所以她要回家的。”
“她爱上的人愿意放她走?”夏侯温握着剑柄的关节微微发白。
花小福强作镇定的点头,坚持圆满自己的这个谎言,“最后那个人称霸天下,长命百岁无病无痛而终。”
夏侯温给了几声冷笑。
花小福不知为何有点心虚,干脆龟缩在窗边卷起帘子看过路风景了。她没看见的,是夏侯温眼神愈发幽深。
回到齐国以后,夏侯温将花小福送去醉轻侯,自己再风尘仆仆的赶回皇宫向齐王复命。
一进醉轻侯,听闻消息的谧娘已经扑了过来,她不轻不重的往花小福身上打了几下,“你个死丫头,你知道我有多着急,我就差把京城翻个底朝天,你倒好,给老娘玩私奔去了!”
花下福一把抱住谧娘的腰,“谧娘!呜呜,我好想你。我好想念醉轻侯的饭菜,外面的一点也吃不惯!”
谧娘嘴上仍恶狠狠地,手却已经关心的将花小福翻来覆去的看了遍,“你这皮猴,一路上吃苦不少吧,之前在醉轻侯白胖白胖的人,出去一趟就给老娘瘦成这个鬼样子!”
她说完,招呼厨房给花小福做好吃的去了。
庭兰大着肚子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把拉住花小福的手,“小福!”她眼里带着盈盈波光,“你可算回来了,这几日都要急死我了。”
花小福赶忙拉着她坐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我跟夏侯温在一起也不会出什么事。倒是你,挺着大肚子还那么身手矫健,都要做娘的人了还不小心点。”
庭兰哭笑不得,“我知道你跟殿下一起必然无事,但你一声不响的就走了,倒把我们蒙在鼓里,谧娘几天没睡好觉,嘴上都起了泡,你回头可要好好看看她。”
花小福都一一应了,心里只觉一股暖流窜流而过。醉轻侯不是她长大的地方,她在这里却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小福……”
正在她跟庭兰俩人说着一路上的趣闻时,一声轻唤让花小福慢慢回头。
她看见了正背光而站的余妍。
多日未见,余妍容貌没有怎么变,倒是身上那股清绝出尘的气质没了,她变得有些雍容华贵,虽然她穿的衣裳平时也会穿,只是花小福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余妍有些不一样了。
“妍姐姐!”撇下心中疑问,她快步迎过去。
余妍笑了笑,“看见你没事就好,听说梁王大人遇刺,我们都怕你也跟着受伤。”
花小福在她跟前转了一圈,“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嘛!”
余妍点点头,好像是放心了点。她似做调侃,“这次回来,你跟梁王大人当真是情比金坚了吧?你们的婚事还不快点定下来,别再拖了。”
花小福被她说的面部微红,“哪有妍姐姐说的这样,我俩还早着呢。”
余妍正欲说什么,谧娘却从后院探了个头,“发福,来吃饭!”
“哎!就来!”花小福听到吃的眼睛都亮了,一溜烟跑进厨房。
余妍看着她的背影,握在袖中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