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然降临,齐国都城内外却还是灯火通明。酒肆门口的旗幡随风飞舞着,绒绒的月光落下,屋檐上顷刻便覆上一层辉白,雕刻着古拙花纹的栏杆也被蒙上一层绒光。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嬉笑着,脸上洋溢着一派笑意。
除夕夜当晚,家家户户都在庆祝新年的到来。在火炉边围坐一团,一起守年跨岁。
醉轻侯早就热闹起来,众人争抢着说出新一年的心愿,高举酒杯或哭或笑的谈起一年来的遭遇。
众人一轮说完经历跟愿望后,轮到了花小福。
“我这一年过得十分充实,感谢谧娘在寒冬的夜晚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不嫌弃我身无长技还在楼里蹭吃蹭喝,谢谢大家对小福这一年的照顾!新的一年,我希望醉轻侯的生意更加红火,醉轻侯里的每个兄弟姐妹都能心想事成!”
花小福话音刚落,大家激烈鼓掌。花小福之后是余妍,见她盈盈起身,“但愿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也同。”说罢,她好似有心事一般仰首饮下杯中烈酒。
花小福心中疑惑的看她一眼,却被谧娘的声音吸引了目光。
谧娘站起身,具备向众人,“醉轻侯如今能被太后娘娘赏识,在如此战争频繁的时候仍有一处能给谧娘栖身安家,谧娘首先要感谢大齐,最后要感谢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你们的互相依赖支持,醉轻侯不会有今天。新的一年,我就祝大家,也早早像花小福似的,把自己的婚事了了吧。”
她说完大家都哄笑一团,花小福脸腾的红了起来。
一番吉利话说下来,大家便拿起筷子乐呵呵的吃起年夜饭。
温秉诚替庭兰夹着菜,俨然是一个体贴的丈夫。谧娘与乔坤俩人划拳,颇为豪气。余妍在一旁喝的醉眼朦胧,活脱脱一个醉美人。
花小福想着夏侯温还在知星桥等她,便悄悄的从热闹的桌子上溜走了,走之前还不忘拎走两坛烈酒。她刚一出后门,果不其然见到叶辛身形笔直的立在寒夜中,月光照在他身上,将他身影拉的颀长。叶辛见花小福来了,立马恭敬将她扶上马车,俩人往知星桥而去。
月光轻柔,挨家挨户灯火通明,知星桥立在城中窜流而过的小河之上。河面上不知哪家放的花灯,正顺着水波慢慢的流向远方。
夏侯温玄色大氅立在桥上静观月色。花小福放轻脚步,缓缓向他走了过去。夏侯温听到响动转过身来,他身后是万家灯火,头顶是月色与繁星。花小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喜欢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人。
夏侯温带着花小福看繁星遍布的天穹,淡淡问道,“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做过的事。”
花小福想了想,“以前没有现在有了,我想一直跟着你。”
夏侯温轻轻的笑了出来,他声音清冽,“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花小福咬唇思考一下,“做……做一个天下第一大坏人?”
夏侯温笑着不回答,看见她手里拎的酒坛,微微挑眉,“你会喝酒?”
花小福挺了挺胸脯,“那当然。”说吧拿起一坛揭开封布,一阵浓烈的酒香瞬间钻入鼻孔,说实在的她还没怎么喝过酒呢。
但她不想在夏侯温面前落了面子,便不管不顾的就着坛子喝了起来,刚咽了第一口,马上觉得喉咙一片滚辣。她吐了吐舌头,“光知道是烈酒,没想到这么烈…”
夏侯温自然的接过她的酒坛,也就着酒坛豪饮,看的花小福有些呆愣。俩人便你来我往你一口我一口的,靠在知星桥上喝酒赏月。
夜风拂过,花小福觉得此时此刻畅意无比。
她酒量不好,没过一会便晕晕乎乎的,说起胡话来,“你知不知道,其实,嗝,我还有一个一直想做的事。”
夏侯温见她醉的摇摇晃晃,不由得揽住她肩膀,问道,“什么事。”
花小福悄悄凑到他耳边,喷着热气吹向夏侯温耳垂,“我得完成任务,然后回家,我要帮助你变成一个好人。嗝。”
夏侯温对她所说的任务不甚了解,便来了兴趣,“什么任务?”
花小福嘘了一声,“小点声,这是机密。”她打了一个酒嗝,“我的任务就是帮助反派改过自新,你知不知道做太多坏事会短命的!所以我要阻止你短命,我要……保护你。”
夏侯温听后却神色莫测的揣摩半天,尔后轻轻道,“你觉得我是坏人吗?”
花小福脸颊红扑扑的,她点了点头,又狂摇头,再点点头。
夏侯温笑了笑,又饮了一口酒,“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国家,国王只有三个儿子。从小他就对他们宠爱的很,可是有一次西域进贡了一种国家没有的荔枝。荔枝不耐久藏,难以保鲜,送到京城来所费不菲。是以家中国王最喜欢的人才才能吃到荔枝。因为数量稀少,大儿子跟二儿子都想吃,他们的三弟就想,那就让给两个哥哥好了。于是就选了梨子,在国家内是很常见也不珍贵的东西。”
“久而久之,他们都以为三皇子不喜欢吃荔枝,所以有好的全都先紧着大皇子跟二皇子,留给三皇子的永远是那便宜的、不值钱的梨子。却从来没有人来问问三皇子,他喜不喜欢吃梨。即便三皇子一直强调自己喜欢吃梨,无心荔枝。旁人却总不信,万般猜疑三皇子有心抢他快要得手的荔枝。”
夏侯温的笑带了丝残忍的味道,“这么多年了,是荔枝是梨都不重要了。也许从一开始,就不该相让。”他看向月色下花小福迷茫的看着他的眼神,显然是想尽力听懂但却脑子一团乱的表情。
夏侯温心中一软,抬手抚上她脑顶摸着她碎发,“你记得那天我们初次遇见时,撞柱而死的柳相吗。第二次我们相遇,碰见你在偷枣。小福,那天是柳相的头七,我去祭拜他了。他不该死的,但为了楚国,我不得不那么做。”
花小福趴在夏侯温的胸膛上,眼皮越来越沉重,她浑浑噩噩的听到了什么,想再作出反应下一刻却沉入梦乡。只听得脑顶传来轻笑不断,似乎还偶尔有湿润滴落在她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