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起地上的碎玉镯,放在丝娟里包好。尺素上前跟我说,姑娘,要不要让内务府修修。
我说修好了,也会不一样了,就这样好好收着吧。
紫金血玉镯本是一对,母亲一个给了婧儿,一个给了我,如今也只剩婧儿手中的完好如初了。望着窗外,天空碧蓝如洗,云软如絮,可我的心怎么也宽慰不起来。子孱,你在哪里?
下午,御前宫女送来了衣服和首饰,开始为我梳妆,淡青色堇兰图的宫装,素净却雅致。发上一支错金珊瑚琉璃簪,胜是名贵,我却觉得花哨,换了一支白玉木兰簪,又布了几朵簪花,些许平凡,些许恬淡。
镜中的女子,芙蓉如面,腰肢倩倩,只是那两道眉却一直紧锁着。
由宫女带着我进了清凉院。我没来过这里,却也知道,这里就是当初西凉质子被囚禁的宫殿。宣帝是误会了。我是真真不认识西凉太子的。
宫女鱼贯退出主厅,只留下我一人。环顾四周,家具朴素简洁,倒也符合当初西凉质子的身份。站了很久,也不见人来,想要走走,又觉得不合规矩。不过一会,却听到脚步声,清朗的月光下,身材修长的青年优雅行来,唇齿含笑,三分慵懒,七分醉意。
他看着我,就像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深沉而眷恋。
我微微俯身向他至礼。
他疾步走至我身前,扶我起来,牵起我的手腕向里走。
我挣脱他的手臂,退后三步,远离他。
他忽然笑笑道,不记得我了。
我莫名,努力搜索,确实有些面熟,可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他提醒道,城外,乞丐窝。
我抬起头看着他,原来是他。宣安二年,我随云瑞师傅出门义诊,无意中救治了还是乞丐的他,如今,他却以西凉太子身份回来。
难以置信,那个邋里邋遢的乞丐竟是西凉太子,时移世易。
他唤我青莲,青莲是云瑞师傅帮我取的名字,只有出门义诊时,才会用的名字。
“做我西凉的太子妃可好?”他问的直接爽气。
我睁着双眼,不敢置信。这般大胆的表白也只有向来豪爽的西凉人才说的出口。
我浅笑,太子说笑了,我只是一个平民女子,如何敢高攀西凉的太子殿下呢。何况小女已经许配了人家,又怎能嫁于西凉。
他说,退了婚,就可以了,我们西凉没那么多讲究,你救了我的命,我就该以身相许。
不经好笑,这歌舒朗好歹在轩辕呆了挺久的,可是讲的话却是如此不雅,闹了笑话,难不成真是喝多了。
我掩嘴轻笑道,殿下,错了,女子方能以身相许,男子没有这么一说。
他耍起酒疯,紧拉着我的手道,我就是要纳你为妃。
门外宣帝携着侍卫进来,他一脸肃穆,静静的看着我们相握的双手。我看见子孱就站在宣帝身边,一瞬间天旋地转。
我看见子孱惊喜过后的担忧之色,我急忙抽出手,理智战胜了感情,收回目光向宣帝见礼。宣帝进屋与太子寒暄几句才让我起身。
我起身回避,却被歌舒朗制止。
他说,黄帝陛下,我要找的太子妃已经找到,就是这位青莲姑娘。
宣帝走至我面前,意味深远的笑道,青莲,想必太子殿下弄错了,这位是慕容府府的慕容嫣。嫣儿还不参见太子殿下。
我没有反驳,也没有抬头,如同机器一般向歌舒朗行礼。
却没想到,歌舒朗不再纠缠,只是突然大笑,是吗,看来是我醉了,思念美人,认错了人,哈哈哈哈。
他命人拿来了酒,执起金樽,为宣帝满上,执壶相敬。两人你来我往,倒是喝了不少,最后两人都醉了,是由內侍送回的寝宫。
我谴退所有宫女,独自回玉栖台。
我放慢了脚步,就等着子孱会追上来。可是我无论怎么回头望,也等不到他,难道错过了,就再回不了头了。
不,我不甘心,我深深的告诫自己,再等等。
一人驻足在去往玉栖台的必经之路,站了许久,腿开始酸麻,我不顾身份的坐在草地上,抱膝静候。在当我快绝望的时候,他却站在我的不远处,月白的袍子,被风吹起,犹如谪仙一般出现在我的面前。
他随我坐下,没有惊艳的开场,没有华丽的告白,普通的问候,一字一句,温馨入心。
我依偎在他的肩膀,跟他解释跟西凉太子也只是萍水相逢,当初他逃出京城时我无意救助于他。他没有质疑,轻声问我,身上的伤可好?
我笑的甜蜜,感觉又回到了水月庵,那时天真浪漫,岁月静好。我抬头望着他的眸子,柔情似水,却又觉得悲伤,如今的我身不由己,被困在这深宫,宣帝的态度又是这样的明确,我要怎么才能离宫,成了最大的问题。他深深的知道我的处境,缓手抚平我的蹙眉。
他说,我会求皇上赐婚,带你走,等我。这句话,破釜沉舟般印在我的心里。可我也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答应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