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陆何冷冷的面容终于展露了友好的笑意,那温柔的弧度让周边男女看呆了脸,她抬腿绕过那带兵的头子,“那如果报告的人撤了申诉,这惩罚可还执行的下去?”
“……此事原本就是为维护当事人的利益,若如您所说,自然是……不必再继续追究下去的。”带兵头子犹豫许久后还是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原本就是衙门私自派出的一部分人手。对于此类小型的事件,只要不是闹到由官家当庭审理判决的事件,都处于一种可轻可重可惩可和的态度;更何况,面前的妇人,并不是一个好惹得主,非富即贵,谁敢真的驳了她的面子对于他这般地位的人来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善。”陆何扫过四周,最终来到了这里唯一一家原本出售馒头包子炊饼锅贴的小店,走到了那和包子一般圆润的店主身边。
“那些难民侵扰的可是你家的铺子?”陆何微笑。
“……是。”圆圆的店主突然不太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点损失而让这美丽动人的小妇人为之忧心,但碍于官家情面,仍应呈了。
陆何眼光淡淡的扫过那一屉被打翻的包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店铺,加上这房子屋舍,还有你的那一片田地—包括上面的庄稼,”陆何伸手指了指那屋舍旁边的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五千两,可愿意转让给我?”
四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圆圆店主直接惊吓白了脸,不知是哭是笑。
这五千两,我的老天爷,如他这样的一般人家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够。这京城的地皮和田地价格固然比其他地方昂贵些,但绝对没有到泡沫的地步,更何况这只不过是京城的近郊,即便是种上了满地的金豆子都不一定卖的到这么高的价钱,更何况这地里也只不过种了些几文钱一把的菜种。
胖店主简直就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陆土豪的大腿请求她赶紧把自己的资产买个精光——遇到这样的主顾,即便是把自己甩卖了也绝对不会吃亏啊!!!
然而陆何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概念。她只记得自己草草的问过景奕关于自己嫁妆的问题,得出的结论是,虽然嫁妆是有限的,但是皇后的可用性是无限的。而在这样的场合,逼格是一定要抬得高高的。考虑到京都花间城这样的淫秽奢侈的场所包上一间房就得几千两,陆何觉得花上五千两买这么大而绿色美丽的的土地,总归是不会很吃亏的。
就在胖店主脱口而出“好”的那一瞬间,一个清风般朗澈的声音把那个字死死地噎在了店主肥硕厚实的喉管里。
“这位夫人当然真实好大的手笔,只是出家人总不希望好夫人吃得这样的亏。”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待见其人,恰如其声。
君子当如竹。这是陆何对来人的第一印象。
飘逸如羽,淡雅如竹;刀眉凤目,刚柔并济。
一袭灰蓝色长衫,如墨长发笔直的垂落腰间,这让陆何想到潮笙阁主那狐媚子天生微带卷曲的长发,和眼前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人有动人心魄的能力。他的存在淡雅,却绝对难以忽视。
陆何脑海中浮现了那天砚台里缓缓稀释的墨,明明不求夺目,却熠熠然莫名的引人注目。若不是个和尚,景家公子或许还得与他争上一争这北国第一美男子的名号。
出家人?可惜了。
虽然明知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陆何还是在心底里默默的摇摇头。
“不知这位师傅此话何意?”陆何恭敬的问出口,还颇有介是的行了礼。挑云对此见怪不怪——她家公主凡是见到了俊俏的人儿,这个调调总是要装起来的,这几乎成为了公主为人的条件反射。
“此处虽是京都地带,却实在偏僻;这位店主总共的身价,即便是加上他自己也多不过1820两,夫人开口就是五千,可不是吃了大亏?”那出家人微笑着解释道。
看到胖店主那囧囧的神情,陆何就知道这和尚说的不错。
“夫人好心,可是也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人。满打满算不过1820两,夫人许他2000就足以显示宽厚。”
“是……是这样的……”看到陆何探寻的眼神,胖店主尴尬的承认了,“夫人心善,但我这做小买卖的庄稼人怎么好意思滥用夫人的慷慨呢?”
这货之前肯定不是这么想的。陆何也不计较,就这般与胖店主说定了价格,当场拿出2000两银票交到他颤抖的手里,后者又反复许诺今日午前就携家人一并搬走,屋内的东西和馒头烧饼等都留下来赠与夫人。
待此事定下,陆何当即伸手拿了一屉馒头,令挑云给难民分发下去,然后不紧不慢的走到领队头子身边:“如此,不知还有什么问题。”
你丫别给脸不要脸,差不多没你事了就赶紧滚!
领队头子想必从陆何眼中读出了这句话,只行了一礼就领着一队士兵离开了。
陆何的优雅只到那一队士兵转弯的那一刻。
她见快看不到那人马的踪影,颇孩子气的冲着那边吐舌头,又一脚起脚边的土,就当是踢了那刻薄领队的屁股。
“呵呵,”清澈的笑声从身边传来,那和尚微笑的表情干净而纯粹,让陆何生了很大的好感,当然有以和尚为她省了一大笔钱的好感作为基础。
但是她并没有来得及回应感激。
她看到了那个被士兵拳打脚踢刀剑调戏的妇人,此时正颤抖着身子感激分发食物的挑云,松开了怀里的孩子放在一边,自己抓起馒头狼吞虎咽。
那孩子落了单。头发蓬乱,面容乌黑,沾满了黑色的印子,同样脏污的小手里攥了半个沾满灰尘的馒头。恐怕这就是方才饿极了从店家手里偷来的。他不过4、5岁的样子,孤零零站在一边,呆呆的看着为食物而疯狂的他的母亲。
陆何一阵纠心。脑海中浮现了那个蜷缩在墙角的惊恐孤单的自己,听着醉酒的所谓父亲熟练运用各种触手可及的东西,母亲痛苦的哀求、呻吟和尖叫声仿佛又出现在了耳边……
头脑中的血压再次飙升,陆何努力克制住自己不去回想,缓步走到了男孩的身边,用衣袖为男孩轻轻擦去脸上的污渍。他并不闪躲。直到陆何想要换下男孩手中的馒头时,男孩方才惊恐瑟缩,死死地把灰馒头攥在手里。
“不怕。”陆何努力用眼神安抚那男孩,动作轻柔的把手中白净的馒头递过去……
“哎呀,这位夫人,孩子不懂事,看把您的衣服弄得……”旁边的母亲后知后觉,待果腹后才又一把把孩子揽到了自己的怀里,亲自喂给他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