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困死了,但是待女婢熄了灯,虞长扇竟然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了,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在虞府哪次不是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床,对娥儿美其名曰“睡美容觉”,然而这几日的颠簸可谓害苦了她,不仅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的,想想一定瘦了不少斤。
而且这天气闷热,又没有风扇,沉滞的气息让虞长扇喘不过气来,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怎样度过炎热的夏天的。烦躁不安地侧过身来,望着昏暗中的其他床铺,突然觉得这一切太过蹊跷和诡秘,自己无缘无故地穿越,无缘无故地进宫,并且无缘无故地爱上妖孽般的男子……一时间心情复杂,欲哭无泪。
突然间,一个黑影闪过,虞长扇定睛望去,只见一张惨白的脸顿时挂在床头,黑暗中晶亮的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异常恐怖骇人,虞长扇心跳停止,蓦然长喝:“啊——”然而,拖长的尾音立刻被一只冰冷的手掩住了,却听来人轻声道:“嘘,长扇,是我,水瑶。”
但是,这凄惨的叫声却早已惊醒了美梦中的楼以晴,她不满地嘟囔道:“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虞长扇惊慌未定地望着水瑶,怎么也没想到这吓死人的鬼怪竟然是她!抚着砰砰直跳的脆弱小心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加上早已翻上床的水瑶满心愧疚柔声细语的安慰,好半天虞长扇才回过神来,她并非胆子小,只是任谁被水瑶这么一吓都会吓破胆的。
“长扇,我不是有意的,你好多了没?”水瑶方才也睡不着,黑暗中隐约瞅见虞长扇转过身来,也是睁着一双眼睛,便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趴在床头跟她打招呼,谁知竟然吓到她了。
“没,没事,嘿嘿……”虞长扇勉强笑道,好在她心脏的承受能力比较强,不然早就被吓死了,不禁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看你也没睡,所以想找你聊天来着。”水瑶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虞长扇心头一喜,便拉着水瑶钻进被窝里,害怕打扰到别人,干脆将头也蒙了起来。虞长扇突然想到了大学时候,和宿舍好友也经常这般钻被窝拿着个手电筒彻夜聊天。
躺好了以后,水瑶才幽幽开口,“长扇,你知道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你不是想要去各处看看吗?”虞长扇还记得她曾经这样说过。
水瑶轻轻摇头,“这只是其一,我最大的心愿其实是找个我爱的且爱我的男人,安静地生活。”
虞长扇微微有些惊讶,本以为水瑶志在四方,却没想到不过儿女情长,只是细细想来,对于身处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水瑶倒也前卫,已经有了一夫一妻的思想,不禁啧啧称赞:“嗯,我就是搞不懂,为何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就要从一而终!”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水瑶惊喜道,还以为只有自己才有这样的想法呢!从小娘便交代自己女人要相夫教子,三从四德,可是想到自己深爱的人同时深爱着别人就无法承受,所以她才这么叛逆,跟随父亲从商,到处游玩。为的便是逃脱女人如此悲哀的命运,却不想到头来自己更可怜,被父亲生生逼上了绝路。而且更可悲的是,她将来的男人将是这天下的王,三宫六院,六宫粉黛,自己只能沦为一个偶然被想起的床伴。
“当然了,在我们那儿,都是一夫一妻的,女人为男人守妇道,男人更为女人守本分!”不知为何,虞长扇忽然想起虞家老头来,那个人看起来如此威严、不苟言笑,对感情却是从一而终,至始至终也只有上官惜玉一个老婆,这样看来,上官惜玉竟是如此幸福的女人。
“啊?什么?”水瑶听得云里来雾里去的,一脸诧异地望着虞长扇。
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虞长扇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相信有一天,一定会变成男人只娶一个妻子的,嘿嘿……”虞长扇干笑着,不知道这样解释会不会仍旧太过唐突让人一时接受不了?
“嗯嗯!”还好水瑶是她的知己,一点就破,赞赏地频频点头,只不过微微叹了口气,“不过,我们是等不来了……”
是啊,试想一下,也得一千多年以后了。
虞长扇仰躺着,想到茫然不知的将来,心里隐隐揪痛,若是烟火璀璨的夜晚,溯月答应带自己离开,那么她的生活又是怎样的?只是,再也无从知晓了。
两人就聊了许久才入睡。第二天虞长扇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偌大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只有她和水瑶两个人了,不由得大惊,赶紧拉起水瑶胡乱套上衣服便向外飞奔而去,待匆忙赶到文苑时发现一干秀女早已站成一排了,便偷偷和水瑶站在了最后面。
杨彩蓉深知两个人的背景,也不愿多惹麻烦,所以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也在一旁提醒两人,下次莫要再迟到了,虞长扇扯着水瑶频频点头应声。
接下来的几天虞长扇终于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人间地狱,各种宫规礼仪的训练几乎累趴了虞长扇,可别忘了虞长扇可是榆木脑袋,除了妖孽外,那些先生一一被气走了,所以如今可是众多秀女中最为吃力的一个。当女官杨彩蓉和其他秀女诧异不已地望着虞长扇时,她干笑道:“嘿嘿,刚来宫里,水土不服。”流汗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和水瑶的感情更进一步了,她处处照顾自己,与自己同甘共苦,果真将虞长扇当做妹妹一样保护,让虞长扇备受感动,却也愈加努力,不想让水瑶因为自己而受牵连。
这天晚上,也许是太累了,虞长扇刚倒在床上便呼呼睡着了。迷糊之中眼睛一亮,顿时激动不已,这,这是……
高楼大厦耸立,道路上人潮拥挤,来来往往,车水马龙,倍感熟悉和亲切。虞长扇兴奋地在人行道上飞奔着,不顾众人讶异的眼神,惊喜地大喊道:“我回来了,哈哈,老妈,我回来了!”
然而,一只手猛然扯住了自己,身体因为惯性向前倾去,就在虞长扇即将跌倒在地之时,顿时被扯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虞长扇惊慌地抬起头来,顿时看到一张异常熟悉的帅气面庞,不禁惊讶地说道:“胡杨,怎么是你?”
突然想起那天胡杨电话里的绝情,虞长扇顿时挣脱胡杨的怀抱,一脸怒意,哼,你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却见胡杨一脸悔意,“长扇,我错了,我不该提出分手,我们和好好吗?”
虞长扇顿觉无语,“你觉得还有可能吗?当时我苦苦哀求,可是你怎么说的,‘我们不合适’,一句不合适就淹没了我们三年的感情,既然不合适那就算了吧。”话音一落,虞长扇转身离开,她是对胡杨彻底失望了,他从未悉心体贴过自己,只是一味地压榨自己而已。
“不要走!”胡杨却再一次将虞长扇扯进怀里,轻轻地捧过她的脸,不由分说地便将嘴凑了上去。
虞长扇猛然一惊,惶然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早已变换了模样,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器宇轩昂的眉宇,如若星辰的眼眸,吹指可弹的白皙肌肤,美得让人心底一颤,却哪里还是胡杨,分明就是妖孽!
唇瓣上辗转的柔软让人浑身酥麻,虞长扇再一次想起烟火散落的夜晚,那蜻蜓点水般轻柔且暧昧的一吻,不知为何,鼻间一甜,鼻血顿时涌了出来,不由得异常尴尬。
脑袋一蒙,虞长扇猛地睁开了眼睛,“啊……”黑暗漫无边际地袭来,原来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可是,就是这样的梦,让虞长扇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一次起了波澜,无论怎么闭上眼睛都睡不着了,干脆套上衣服出去散散心。本以为忙碌的生活会让自己麻木,然后逐渐淡忘一切,却不想越是忙碌,想念起来便越是心痛,总觉得老天在跟她开玩笑,让她的感情如此不顺。和胡杨的相恋好似一场偶然,又或者只是一场误会,即使发生过口角,但还是共同走了三年,还以为会这样继续下去,然后结婚生子,谁知他竟然一句话便否定了他们所有的曾经。后来意外来到这个时代,莫名爱上那个妖孽般的男人,虞长扇第一次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可依旧如此悲惨地被拒绝了。
唉,人生啊……
虞长扇长叹一声,感慨万千,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出去,却不想黑暗中一双眼睛闪烁着犀利的光芒,眉眼一弯,却已计上心头。
流鸢小苑看似不大,却也走了好久才终于看到门庭,这几日一直呆在流鸢小苑里简直闷坏了,路上没怎么看到巡逻的士兵,正好趁机走一走。虽然并非喜欢宫廷,自从她来到这个地方以后便觉得头顶的那片天空狭窄了,高墙耸立的,好像跌到井里所碰触到的世界,只不过这个井大了一些。但还是心存好奇的,既然是以后要生活的地方,还是多多了解比较有利,因而将宫规什么的全部抛在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