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海祥觉得很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侧目看了看一脸落寂的司徒冰馨有些心疼。“记者,这份工作实在不太适合女人做。”蓝海祥心里想。
“你老是看我干嘛?”司徒冰馨早已经发现了偷偷瞄自己的蓝海祥,本来不想说话,可是被人一直盯着总会有些不舒服,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蓝海祥笑了笑。发动车,看着前方,用不容商量的语气说:“你们回宾馆洗个澡,然后我带你们去吃饭,至于你们说的康乐养老院的事情,我明天带你们去。”
司徒冰馨听完立刻抗议。“不行,今天一定要去,我真的很好奇,她为什么会同意和自己的丈夫离婚,而且她基本上已经是半瘫痪状态,靠什么生活?谁给她支付养老院的费用?”
司徒冰馨一口气说了无数个疑问。蓝海祥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10分钟的路程,蓝海祥的车在一栋二层楼前停了下来。“这就是你们要找的康乐养老院,你们去吧,我再这里等你们。”
司徒冰馨和金文下车,眼前陈旧的二层楼怎么也和养老院联系不上,可是门口的“康乐养老院”的牌子又不容置疑。
金文:“看着这个样子,这里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不当夫妻了,也不能把人送到这里来呀。”
司徒冰馨没有回应,她觉得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脑海中浮现的是和潘菊英第一次见面,她的胆怯、她的苍白还有她的弱小。这么一个无助的女人,怎么能够忍受丈夫的突然抛弃还有女儿的不理不睬呢?
想到这里,司徒冰馨觉得心都跟着疼了一下,虽然她们并不熟悉。
康乐养老院的大门是关闭,金文抬手准备敲门,手还没有触摸到门,“嘎吱”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皮肤蜡黄、消瘦的面孔露了出来。“你们找谁?”黄脸女人沙哑着声音问。
“我们找潘菊英。”
“你们是她什么人?”
“我们是记……”金文话没有说完就被司徒冰馨给打断了。“我们是她的远方亲戚。”司徒冰馨说。
“终于有人来看她了,可怜的女人,你们劝劝她,不然我看撑不下去。”黄脸女人的话,让司徒冰馨心里咯噔了一下,果然如自己所想,面对这一系列的变故,任何人怎么可能撑的下去?
开门的黄脸女人带着司徒冰馨和金文两人上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潘菊英住的房间只有三张床,一张已经掉了漆的桌子,没有电视。黄脸女人指着最里面侧身躺着的背影说:“那就是潘菊英,她住的是我们这里最便宜的房间。”
进入司徒冰馨眼睛里的背影很瘦小,瘦小的令人陌生,一时间,司徒冰馨都感到有些恍惚,这个人是潘菊英吗?
也许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躺在床上的背影转过了身,看到眼前站着的人,眼睛里写满了惊诧。
“司徒记者,你怎么来了?”听到说话声,司徒冰馨确认了,她就是潘菊英。
眼前的潘菊英很瘦,很瘦,瘦的脸上除了眼睛似乎已经看不到其他的五官了。司徒冰馨本以为,见到这个可怜的女人,她一定会痛苦,一定会委屈,一定会抱怨,可是,眼前的潘菊英表情是淡然的,眼睛里没有泪水,没有波澜,只有安静的注视。
“这是我的同事,我们一起来看看你。”司徒冰馨走到床边了坐了下来。
“谢谢了,你还惦记着我,其实有什么好看的,都现在这个样子了,每天数着过日子。”潘菊英静静地说着。
司徒冰馨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她很想问,可是,她也害怕问,害怕自己的问题会伤害这个已经够可怜的女人。
潘菊英似乎已经明白了司徒冰馨的来意。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在笑。然后用手撑起身体,靠在床头上,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开口了。
“你们信不信轮回?我信。最近一段时间我总是梦见家里去世的奶奶和爷爷,他们总是到我的梦里来,说带我到一个没有忧伤,没有病痛的地方去,我想也许我走的日子快到了。不知道我再次轮回是不是还能遇见他,如果遇见他,我一定把身体养好,给他一个健康的老婆。”潘菊英幽幽地说着。
金文有些忍不住了地问:“你不恨他吗?”
“恨?为什么要恨,来到这里我想通了,他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不能再拖累他,让他在中年之后享受一个正常人拥有的一切吧,这样我也走的安心一些。”
司徒冰馨不知道说什么?
潘菊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就有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明明知道他有未婚妻,我还是毅然的追求他,最后我成功了,可是我心里也知道,他从来没有真正的爱过我,要不是为了孩子,也许他早就和我离婚了,当孩子稍微长大后,他又想提出离婚,谁想到,我就一病不起,离婚的事情再次被搁浅,这一耽误十几年就过去了,所以我有什么资格恨他呢?”
潘菊英说的话犹如一把铁锤一样砸在司徒冰馨的心里,许红军的做法,本来让司徒冰馨认为那就是“坏人”,潘菊英就是“可怜人”,可是,这短短的时间内,一切好与坏的界限模糊了。
“咳咳咳”潘菊英突然咳嗽了起来,司徒冰馨忙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到了一杯水,递给潘菊英,她笑了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又接着说:“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有时候想,自己现在的这种豁达是不是就是将死的表现。”
也许是说话太多了,潘菊英脸上疲惫之色越来越重。司徒冰馨决定离开,她不想再说什么,因为说什么也许都晚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先走了,有时间就来看你。”司徒冰馨轻声说着,站了起来。
潘菊英突然做起身子,拉住司徒冰馨的手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不要再去找他,也不要打扰他的家庭,让他好好过吧。”
“家庭?你知道他要结婚了?”金文在旁边插话。
潘菊英笑了。“我们是几十年的夫妻,他的任何变化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和自己的初恋情人一直保持着联系,终于等到我要走了,他们才决定结婚,也算是尊重我了。”
司徒冰馨和金文都不知道如何走出这家养老院,对于这起采访,她们已经糊涂到家,写?还是不写?写什么?是写医疗纠纷?还是写爱情故事?谁背叛者?谁是爱情的维护者?好像谁的都没有错,但是好像谁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