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欧斯堪的纳维亚王国某地,亚伯克宅邸。
一辆配置有高端防护措施的名贵轿车停在宅邸门前,艾利欧·D·亚伯克带着有些疲倦的神情从车上下来,亚伯克家的老管家立刻迎了上来。
艾利欧顿了一下,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什么事情?”他问道。
“是这样的,艾利欧老爷,有客人。”
“嗯?今天应该没有其他预约的客人了,来的人是谁?”
“您的老师。”老管家恭敬地回答道:“是玛尔基奥导师,老爷,他刚刚才到,现在正在会客厅里。”
“玛尔基奥老师吗?这真是稀客。”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访客,艾利欧脸上露出高兴与怀疑混合的神色,不过那也只停留了一瞬便消失了。他脸上的疲倦立刻一扫而空,快步走进宅邸内,将身上的外衣脱去交给老管家,然后直奔会客厅而去。
“玛尔基奥老师!”刚一打开会客厅的门,艾利欧便第一时间看到了那位衣着朴素,双目失明的男人,玛尔基奥导师,对艾利欧与萨菲亚均有教育之恩的男人,亦是两人父亲的好友。
“艾利欧,好久不见。”玛尔基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淡然,仿若某个超脱世俗之外的圣人一般。
“是,真的是好久不见了,老师。”艾利欧走上前去,然后在玛尔基奥的对面坐了下来:“看到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精神真是太好了!愚人节危机以来,全球各地都很混乱,我一直很担心老师,但是直到现在都没能抽出时间去看您,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呵呵,不用太顾虑我,我在小岛上跟孩子们在一起,每一日都生活得很舒心。”玛尔基奥回答道:“倒是你和萨菲亚,一直在为地球和PLANT的和平而奔走吧,不用为了我这样的老人而丢掉那些重要的工作……”说到这里,玛尔基奥顿了一下:“但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错误,就这样疯狂地透支自己的身心啊。”
“嗯?”艾利欧先是楞了一下,然后才明白过来玛尔基奥指的是什么,他笑了起来:“还真是瞒不过老师呢,不过现在的状况,真是一刻也得不到空闲呢,无论是地球的事情,还是PLANT的事情……”
“……”玛尔基奥“注视着”艾利欧,尽管他是双目失明的盲人,但是却仿佛有一对心眼将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起的年轻人看透,他缓缓地开口道:“艾利欧,你知道你跟兰利的不同在哪里吗?”
“跟父亲的不同吗?”艾利欧想了想:“这是个相当难解的问题。但是我到现在也依然想不明白,但是除了身体上的健康,考虑上的不成熟,应该怎么形容呢?父亲的存在,就像是某位万能的救世主一般,即便是现在,也依旧能够感觉到他的视野总是要高过于我,就好像,即便看上去走的是一样的路线,但实际上却在走完全不同的两条路一样。”艾利欧沉默了一下:“也许是父亲的话,愚人节危机就不会发生了吧。”
“你的感觉是正确的。”玛尔基奥道:“如果是兰利的话,这种会让上亿人失去生命的事情,必然是他不能容许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为了个人的情感而做出非理性的行动,尽管对他来说,宏伟理想亦是自己存在的根本之一。艾利欧,你或许会觉得是因为你的一念之差,所以导致了这么多人的逝去,可兰利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他与希诺之间的情谊,也许是直接造成现在这场战争的起因也说不定。可是,如果为此就感到沮丧或是负担的话却是没有必要的,没有必要非要用父亲来比较自己。你有你想要改变的东西,保护的人,实现的理想,而兰利也是如此,你们之间存在着不同,即便你们是父子也依旧是两个不同的人,而不同的人自然有着本质性的区别……”玛尔基奥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你跟兰利的区别是在这里,艾利欧。”
“心……是吗?”艾利欧道。
“没错,就是心。”玛尔基奥微笑道:“我们人类不是一个只追求单纯与极致的种族,所以总是会有人把自己的视线投放到其他的领域里去。在过去,那是期望在天上飞行而努力的人类,与在地上脚踏实地行走的人类,而现在,则是在重力圈里仰望星空的人类,和从宇宙俯瞰家园母星的人类;他们的路线是重叠且一致的,但是所走的道路却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比起兰利,甚至比起远在PLANT和你持有同样理想的人,你的区别就在于你有一颗灵活变化的心。而那与兰利纯粹的理性,希诺不成熟的天真不同,我相信你所持有的可能性。但是要让那颗种子生根发芽,甚至将全体人类都串联起来,还需要你自己来行动,不过现在的你拥有那种力量。”
“老师……”艾利欧就像过去受玛尔基奥教导的时期一样青涩地笑了笑:“哈哈,本以为我已经成长到足够独立的程度了,但是人这种生物,果然还是一直要受教的存在。不过,谢谢您,玛尔基奥老师,您的教诲,一如既往,一下子就能驱散人心中困惑的阴霾。”
“向他人寻求慰藉,同时也给予他人庇护,这也是人类的天性。”玛尔基奥导师道:“不必为此感到羞愧,艾利欧,相信你自己内心中可能性的种子吧,你需要承担的,不是我们那一代的遗产,而是你自己所处时代的责任。”
“嗯,您说的没错。”艾利欧明亮的双瞳里重新发射出惊人的神采:“是时候告别杂乱的忙碌,开始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了”
……
数天后,阿拉斯加地球联合总部,安全理事会内部会议,艾利欧带来了一份令人感到震惊的提案,而那立刻成为整场会议的引爆点。
“您真是认真的吗?亚伯克理事!”
“W2000的消息,恩底弥翁战场上有那么多的联合士兵都看到了,就算想要保密也是困难的。”一位负责联合方面宣传的负责人道。
“而且,这不正是提振我方士气,甚至可以说是反攻的契机吗?”某位联合军军事负责人亦是质疑道:“让扎夫特知道我们突破了核武器的限制,也可以让他们那肆无忌惮的攻势减缓一些!只要舰队恢复元气,我们立刻就可以发动对PLANT本土的攻击!”
“话说回来,理事先生,你居然想要提请与PLANT的和谈?莫非是觉得我等联合会输掉这场平叛战争?被迫承认对方的独立不成?”
质疑声不断传入艾利欧的耳中,令他觉得现在这种场景颇有一种要发生“舌战群儒”剧情的感觉,不过真要是那样其实也不错,因为艾利欧就可以借着这个机会一个接着一个将现场的代表们全部说服。
不过眼下这般混乱可没法安心去游说,艾利欧将目光投向某位老者,送去了求助主持秩序的眼神。
“诸位,我们不妨先稍稍安静一下。”沉稳的声音果然如预料般响起,塞克特·里科弗·摩根,正是这位威望极高的联合军总司令下令发动了使用W2000的打击,而他作为这场会议中最具国家政府色彩的重量级代表,此刻开始主持会议的秩序,便让那些纷纷发出质疑声的代表们安静了下来。
“谢谢,先生们。”摩根说道:“就是否公布W2000,以及与PLANT进行和谈的相关事宜,先生们,这其实已经是一个老话题了。不过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亚伯克理事是第一个带着一份完整、详细的计划而来的人,所以既然如此,在当下这个时间宝贵的时刻,我们何不先静下心来详细地听理事先生将他的计划阐述一遍,然后再行决定要如何行动?”
“嗯……”各位代表纷纷思考了一下,然后在相继表示赞同后,摩根向艾利欧点了一下头,表示他可以开始了。
“谢谢你,摩根先生。”艾利欧也点头致意,然后面向全体代表道:“诸位,你们所抱有的质疑我能够理解,但是要计划未来的话,就不得不把能够想到的所有可能性都考虑进去才行,这样才能够在可能的方法里找到最优秀的那个,而这份计划亦是这样诞生的。不过首先必须说明的是,我等的胜利,必须是建立在联合各加盟国以及地球安全的基础上而来才行,如果这是一场双方互相毁灭战争,那么便没有任何意义。”
艾利欧的这番阐述,得到了理事会里绝大多数成员默默的点头认可。这的确是不容争辩的事实,如果联合各国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彻底摧毁PLANT而开战的话,那么战局根本不必进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一份有关于威胁的资料被显示到各位代表面前的屏幕上,当他们在阅览时,艾利欧的讲解之声亦同时响起:“这是用从联合各个研究分析单位那里得来的资料整理而成的,就如同上面所显示的那样,这些就是扎夫特可以拿来毁灭我们的手段。包括了将小行星和尤尼乌斯7的残骸坠落来使地球环境发生剧变,对联合各加盟国的大都市与军事基地实施轨道核打击,以及现在虽然未确认,但是极有可能存在的大规模毁灭性能量武器对地球的直击等等……可以说,如果扎夫特想的话,用来威胁我们投降或者直接摧毁我们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然而这些措施都没有出现,我想各位应该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仿佛是为了给某些还不知道所以然的人提醒,摩根沉声地说了一句:“这就是说,这仍然还是一场有礼有节的战争,所谓的‘文明战争’的概念吗?”
“是,就如同摩根先生所说的那样。”艾利欧道:“尽管扎夫特被视为非法的反政府武装以及恐怖分子,但在实际上,尽管多么不愿意承认,但我们实质上就是在与一国政府和军队交战这种事实已经是确定无疑的了,并且对方亦是同样这样认为的,不然绝不会在中子干扰后还会出现如此规模与烈度的常规战争。可是,到目前为止,这种危险的平衡,或者说是信任却在逐渐消失,不可否认的是,这其中既有扎夫特投下中子干扰器和虐杀战俘的责任,但也有我军摧毁民用殖民卫星的问题。一旦这种平衡被彻底打破,例如扎夫特发觉他们的本土随时都会被我们彻底摧毁,就像血染情人节那样,那么毫无限制的攻击便会接踵而至,那么我们要追随扎夫特的行动,也同样以毁灭性手段来进行攻击,最终彻底毁灭人类文明吗?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而即便扎夫特不是以毁灭性为前提,只有一样决胜兵器可作毁灭性威慑的我们,又要如何打赢这场平叛战争?我军目前在军事层面上处于相当的劣势,无论是兵员素质与武器性能均不及扎夫特,几乎不可能以常规军事手段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那么这种情况下的我们又要怎么做才好?”
“嗯……”代表们此刻沉默得可怕,即便是一向最为激动的军事代表们亦是沉默不语。到现在为止的反驳与强辩,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都是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故意忽略了调整者所具备的种种优势,从而发出的狂妄言论,而那是摒弃了事实教训的不正确言论。但是现在,在所有的事实与利害关系全部摆在了眼前的基础上,很多现实性的问题都已经避无可避,紧迫到必须要现在解决不行的程度。
无法否定,也不能否定。以前这些联合代表们用来麻痹自己的伪装,现在在这个年轻男人的阐释面前都被扒得精光,而以前他们可以用吼的将部下的质疑逼回去的态度,在这个足以称为半个世界的领袖的男人面前,也全部不能表露出来。
“这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最需要的不是士气,也不是反攻,甚至也不需要尊严!而是时间!只要有了时间,我们的技术部门便能开发出匹敌MS的兵器;只要有了时间,我们的舰队与要塞便可以重新构筑;只要有了时间,我们便可以化解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毫无顾虑地出征!为了这些,我们现在就需要抛弃很多东西,哪怕是与我们并不能承认的敌人谈判,但是这样的卧薪尝胆终会有所回报!那便是,完全的胜利!”
“……”还是沉默,也许这些代表都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吧,艾利欧大概能猜想到一些。谁会愿意示弱,谁又会愿意放弃自己的坚持?但是不这么做便无法取得胜利,只有这点艾利欧是明确的,而他需要的,仅仅是那几个人的赞同。
“哦呀,你们在犹豫什么呢,代表们。”一个总是听起来带着讽刺感觉的声音响起,穆尔塔·阿兹拉艾尔依然是那副“飞扬跋扈”的自傲样子,但是艾利欧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支持的气息:“要是地球都完了的话,我们还要那些殖民地做什么?不正是为了把我们自己的权益收回来,顺便教训一下那些不老实的调整者们,这场正义之战才会开启的不是吗?那么就先稍稍放纵一下那些天上的怪物好了,反正最后会尝到屈辱与失败的只能是他们。”阿兹拉艾尔用嘴角挑起一丝残忍与恶趣味的怪笑:“没关系,有我和亚伯克的保证,没什么好怕的。”
哼,简直就像是某个根本不想着哄孩子的恶劣教师在劝诱啊。在一旁观察着这一切的摩根心里这么想道。亚伯克与阿兹拉艾尔,如果放在几十年前的话,这些政府的代表们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意见,甚至这些商人都不可能进入这样的机密会场,然而现在又如何?政府首脑开会时都不得不将他们客客气气地请进来,而这两个人的意见统一就已经能够代表整个自然人势力的主流了……
兰利·Q·亚伯克,你真是个改变了世界的灾厄男人。摩根看着艾利欧:不过,你的儿子也许真的能够完成你没能做到的事情也说不定。
“我也赞成亚伯克理事和阿兹拉艾尔理事的意见。”摩根的发言让其他代表惊讶,但却是具备一锤定音的效果:“现在应当首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但同时也要为了未来的胜利而铺垫,仅仅靠着意志与牺牲是没有办法赢得彻底的胜利的。”
……
当联合的领袖们决定了这个超国家组织未来的走向时,想必PLANT那边亦是有人在评议会上苦苦地据理力争吧?然而这些顶层的事情基层士兵们看不到,也想不到,他们唯一能感觉到的,便是笼罩在月球上的阴霾仍然没有散去,或许联合在与扎夫特围绕着月球的争夺中第一次取得了主动权,但在月球的背面仍然还有一场战斗正在酝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