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和陈未午牵马跟在楼修远的身后。
楼修远看似脾气古怪,却也热心肠。
他还向李南风说了火系道法施法过程中遇到了些问题。
两人边走边聊,一盏茶后,来到间圈舍。
这圈舍有各种颜色的名驹宝马、仙鹤、麋鹿、青牛等坐骑,大约有一千来只,安排在不同的圈舍里。
像仙鹤等灵兽与普通的陆地马都分开的,不在一起。
楼修远向看门的老人缴纳了几枚铜币后,从普通圈舍里牵出一头老黄牛。
那老黄牛,略显苍老,一身黄毛,高大雄健,有五六尺,及李南风的胸口,见楼修远兴奋地“哞哞”数声。楼修远解开系绳,老牛小跑至楼修远的面前,用脑袋拱了拱楼修远的腰间,眼睛颇有人性,极为亲昵。
楼修远抚摸着黄牛的脑袋,对着李南风道:“这老黄牛跟随我十余载,深通人性。走吧!离牙行还有些路。”
楼修远骑着老黄牛对着看门的老人抱了抱拳,然后走在前面,李南风和陈未午则骑马走来后面。别看楼修远骑得是老黄牛,但牛蹄疾走踏踏,健步如飞。
陈未午讶然张着大嘴,知道楼修远脾气古怪,也不做声。
李南风跟了上去,掏出怀中那本土系道法秘籍,道:“楼道友,我这里有本土系秘籍作价几何?”
楼修远接过秘籍,翻看了几页,然后道:“是本不错的书籍。上面至少记载了三门中级土系法术。向来五行类的道法书籍都要较其他阴阳类或是混乱类命格的道法书籍贵。但是,唯独土系便宜。所以,应该值白银三千两。”
接着他又皱着眉头道:“不过售出很难。”
李南风略有些失落,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楼修远又沉吟道:“如果李公子要是想快点出手,也有办法,只是不能换得银钱。我有个朋友名唤武嘉平,他命格是主土副药,修行土系法术,以种灵药为生。他应该会对这本秘籍感兴趣,可以用药草和你换这本秘籍。”
修士之间,常常以物易物,所以若是有适合自己的药草,李南风也不介意用这本土系秘籍来换药草。
李南风把秘籍放入怀中,又问道:“这命格中有药根倒是少见,楼道友交友广泛,这个朋友,还望介绍。不知这命格中的药根之人有何异处?”
说着话,李南风又对楼修远拱了拱手。
楼修远很受李南风的恭维,抚须道:“这有药根之人,天生身体散发草药之气,不畏蛇虫鼠蚁等虫害之扰,又善辨草木灵药。竹老便是主药副水之命格。可惜了,若是竹老的命格主药或是主药副火,他炼制丹药的水平恐怕更上一层楼,可登堂入室。”
李南风又疑惑道:“若是,你所说的药根之人身体散发草药之气,我怎么闻不到竹老身上的药气。”
楼修远笑着解释道:“竹老年逾四百余载,早入命海,能自如收发的药气,你怎么可能闻的出来!”
李南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楼修远又道:“竹老可是我等散修界德高望重的前辈,炼丹医术皆是一流,虽然已入命海,但不屈从豪门大族或是宗派的相邀,独守陋室,安贫乐道。我等散修多受其恩惠。吾小女霜儿天生有阴寒之症,是竹老前辈多次施以援手,救治下来。只是,吾女的阴寒之症,难以根治,竹老也只能帮其延缓病情。此番病情加重,竹老也束手无策。”
李南风问道:“何为阴寒之症?”
忽而,他想起一事又道:“我听说传闻中有修仙的特殊体质为阴寒之体,这种体质修炼冰系道法,晋阶快速无比,更有特殊妙能。两者是否有所联系?”
楼修远面色一僵,叹气道:“唉!造化弄人,两者却有联系。但阴寒之症并非阴寒之体,阴寒之体在阴阳命格中属于命格主冰,却又有不同,此体得天地间冰寒之道的本源造化,世间少有。大凡阴寒之体皆是葵水阴命出生。但是吾女确实丙火阳命……”
楼修远摇摇头:“吾女出生那日时日反常,烈阳当空,却降冰寒本源之气。此气入吾女之体,却是水火不容,难以相济。这阴寒之气盘踞不去,吾女丙火阳命之身又不接纳,因此成阴寒之症。吾女本名初霜,也是希望那阴寒随霜融化。”
李南风明白了,这本是天大的福源阴差阳错,却成了病症。
他问道:“那命海境的竹老没有办法,那化龙境的真人呢!这阴寒之气乃本源之气,对那等高人来说,大有益处才是!”
楼修远愁眉苦脸,语气沉重:“此事,我何尝不知。这会稽山的化龙境隐修前辈浮游老人也曾为吾女看过病,然则阴寒之气与吾女体质融为一体,吾女又是丙火阳命,所以本源变化成阴火。那阴火之根深扎吾女霜儿的体内,根本难以清除。若是强行清除,恐怕吾女命将不保……”
李南风愕然。
李南风和楼修远边走便聊,渐渐熟络。
楼修远虽脾气古怪,却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李南风对其执礼甚恭,楼修远非常满意,对李南风所提出的问题,予以解惑。
牙行在南城居中的位置,但不明显,在溧水巷的巷子尽头。
半刻钟后,三人来到牙行,把火焰马和老黄牛停在了外面圈舍。
牙行楼层很高,有十多层,大厅里面各色人等云集,有修士也有普通人。
这其中还有操着奇怪口音说着大晋官话的人。
这些人有些来自西岳国,有些并非来自西岳国,而是其他地方。
西岳国疆土广大,南边是晋南海,西面是西邑郡,北面接象山郡和桂南郡以及随国的一部分,东南还有十几个方圆千里或百里的小国。
所以,这些人有些可能是来自象山郡、桂山郡、西邑郡和那些方鬼族、黎族、羌族为主的诸类小国。
毕竟,这些地方不像苍南郡和随国王化很久,口音还带着俚语乡音。
大厅的正中有面境石墙,宽七八丈,高十几丈,上面不断有各种修炼物资货物的价格变动。
对于来来往往的牙人,楼修远皱起眉头,骂了句道:“全是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唯利是图。”
尽管楼修远说得偏激,却也不无道理。
牙行在交易的过程中起到中介的职能,比如介绍交易,提供仓储,或是垫款收账等等。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就有牙人两头通吃,自私牟利。
李南风也是一清二楚。
然后李南风饶有兴趣的盯着那边境石墙。
金色的楷书在境石墙上不断的变幻。
这境石墙也是大晋皇家制造局的产品,可以把货物的信息发布在上面并且随时更换。
还有一种境像石,可以把日常的生活,比如洗衣、做饭、读书、聊天、走路、修炼等细节用镜像石留影下来。据说,京都的贵人们很喜欢观看这种留影。
尽管李南风很感兴趣,却很排斥这种奇怪的东西,也不知道当今天子在想些什么。
忽然,李南风的脑子闪过“道统”两个字。
道统乃天地之大道制于人间之道。这也是儒家推崇的仁道。如今器物变更,人心必因逐利而沦丧,心丧必道落。
这是李南风绝不可接受的。若是器物有小的变更和发展还可,如今变更越来越大。
这让他心生担忧。
刹那间,李南风脸露决然,暗下决心道:“道统绝不可废!”
但是,李南风又不得不承认这些新产品,新词汇,已经慢慢地渗入到日常生活当中。
比如,司马萼赠给他的官品玄精铁剑;比如他经常要使用的银币;比如,路边的明光灯;又比如“细胞”“病毒”“基因”等词语。
陈未午打量这那门镜石墙,惊道:“俺的亲娘!这影子眼花缭乱的,竟然有字在上面显示。”
楼修远不屑地哼了声:“尽是奇巧淫技!”
然后,他又道:“沈藤清在二楼,李公子你们随我来。”
二楼上。
有很多小格子隔开的小厢房,非常小,茅房一般大小。
厢房里就摆了张榧木书桌和梨木椅子。
很多厢房都没有人在。
有人在的也是在忙其他的事情,或是在翻看厚厚的文档和纸张,或是在用传音符在聊天说话,或是在闭目养神歇息。
李南风三人来到一间厢房前,那人埋头整理书桌上的资料。
见有人来了,那人抬起头来,斜睨着楼修远,双手抱胸,悠悠笑道:“原来是姑父大人大驾光临啊!您老找小侄子何事?莫非又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说来!”
此人衣着华丽,身穿青色纹绣花鱼的绫罗衣袍,发髻上插着金花描纹发簪,年纪大约三十岁,脸庞白净无须,身材略胖,笑起来,嘴巴咧的很大,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像极了奸商。
楼修远气得老脸通红,发须怒张,一口怒气活生生地卡在胸口,浑身哆嗦,指着这人的鼻子,咬牙切齿道:“沈藤清!欠你的钱,定会还你!”
说完,楼修远转身就走,李南风连忙追了出去,安慰道:“楼道友!不必气恼!”
楼修远怒意未消,但很克制,抱拳礼了礼:“李家公子,这人见利忘义,唯利是图。你且多留心。若是你有闲暇便去西城的落塘关西柳巷找我。我家是巷子尽头倒数左边第五家。”
言罢,楼修远便怀着满腔怒意离去,不见人影。
李南风有些感慨,像楼修远这样真元境的修士脾气古怪,又有女儿拖累,竟然混得如此落魄。其实,相处下来,他感觉楼修远人蛮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