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蔚雨,萧潇认识的第一个乐队新生是余碧若。如果说那次“食堂事件”只是不愉快的相遇,这次互通姓名的认识,就是噩梦。
事情是这样的:每周三乐队例会,余碧若上午课程是满的,从八点到十二点,老师又拖了会儿堂,没来得及吃饭,饿着肚子跑来开会。他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口干舌燥,忽然看见旁边桌上有杯茶水,里面花朵浮浮沉沉的,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诱惑。他熬了一会儿,看队长还没有要结束讲话的意思,于是在本上划拉了几个字扔到旁边的桌子上:能喝口你的水吗?我刚体检完,正常。他只顾盯着杯子,完全没注意到,杯子的主人正是他魂牵梦绕的那位蒙娜丽莎。萧潇正无聊,笑着在那个本上写完后扔了回去:行,我也刚体检完,我不正常。余碧若看到那个“行”字就去摸水杯喝,看到后面的话一口水就喷在了前排的袁秋头上,袁秋无比哀怨的回眸,卷曲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菊花瓣。全体队员哄堂大笑。
余碧若设定了无数种和萧潇相识的方式,然而这种方式却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就像一个斗牛士已经完美地排练好了他的斗牛步骤,而最后他面对的却是一只狐狸。以至于后来,他上自习间隙找顾人抽烟,两个男生在阳台上吞云吐雾。余碧若对着满天星斗哀叹:恋爱就像打台球,明明打的是白球,进袋的却是另一个。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潇和宿舍的室友们都熟了起来,八个女生来自五湖四海,她,蔚雨,宛平是北京的。沈娜娜和刘佳是东北人,沙乐乐是浙江人,程鹏是新疆人,贤惠的舍长卢惠是广西人。J大原属某部管辖,因此子弟众多。刘佳和沈娜娜都是子弟,区别在于,刘佳父亲的官职比沈娜娜高上那么一大截,而在个头上,她却比沈娜娜矮了一大截。沙乐乐是一隐形富翁,从外表打扮上根本看不出她在家一个人住一座楼,成天在十几麻袋现金上睡觉。程鹏的成绩很高,之所以报考J大,是因为误听谣言说J大学生坐火车免费。她高考连考三年,终于如愿以偿。一路坐了六十个小时的硬座才到了北京。七个人一致推选卢惠做舍长的原因是:她特自豪地说自己的理想就是当一个贤妻良母,天天在家收拾屋子做饭。
大学里有两样是所有人都上过的,一样是课,另一样是自习。上课的时候,程鹏和卢惠是占座最积极的人,其他人不是不想占,是实在抢不过她俩,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享受占座的成果。这二人将课表背的烂熟,赶到两节课地点比较远的,时间紧的,甚至头天就找个最破的本子塞进了书桌。享乐阶级不包括两人:萧潇和宛平。宛平因为胳膊长腿长,坐在前头像绵羊一样挤在一起让她觉得分外憋屈,而且她也难以承受老师经常投射到前排热切的目光。还有,尽管训练有素,她的心脏还是难以承受万一被老师叫起来提问的压力,因此她喜欢坐在萧潇旁边,非常的有安全感。萧潇是觉得前面的环境不利于睡觉:空气不好,环境拥挤,有人监视。虽然她坦言并不畏惧老师的目光,但是还得顾及老师的面子和身体健康,因为大家都不容易。所以两人常常独占后两排的座位,成为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并充分享受被人遗忘的美好。
萧潇宿舍的女生算是相当用功的,确切地说,J大的学生都相当用功——据说只要随便守在一根电线杆旁,十分钟之内总能看到一边看书一边赶路的同学撞上去——再加上初进大学的适应期,不到自习教室熄灯,没人回宿舍,除了萧潇。她对自习教室毫无兴趣,她只对教学楼的一样东西赞誉有加,那就是厕所,因为和宿舍楼的厕所相比教学楼的厕简直干净的梦幻。萧潇的宿舍在一楼,她喜欢悠闲地呆在宿舍里,透过一丛丛的丁香花的剪影看行色匆匆的学生们。
一开始,萧潇宿舍其他七个女生跟打狼似的一起去上自习,从图书馆到各个教学楼。她们曾在图书馆碰到过萧潇,区别在于萧潇是去“看闲书”的。
没有纪律约束的团体永远不会长久,很快另外七个女生分开了几组。沙乐乐喜欢一个人上自习,但休息时耐不住寂寞经常去骚扰其他人。程鹏和卢惠岁数偏大跟其他人有些代沟。刘佳家教好,但难免娇生惯养,且脾气比较急,宛平直来直去,两人时不时就擦出了火花。蔚雨和沈娜娜只好把她俩分开。宛平后来总找蔚雨,因为一来蔚雨身高跟她相当,说话不累,二来蔚雨穿着比较中性,不像沈娜娜特别女人,和她一起回宿舍的时候会被宿舍管理员拦:那个女生那个女生,你男朋友不能上去。而且有一次拦一次,饶是她皮糙肉厚也受不了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后来沈娜娜早早交到了男友,并且不断的交下去,刘佳也耍了单。
相比萧潇她们,余碧若比较倒霉。他们班男生是单数,而他的学号决定了他就是那个多出来被分在了混合宿舍的人。混合宿舍由于种种原因住了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的学生。因为扩招,学校想尽办法把能利用的房间都做了宿舍。余碧若的宿舍原来是个小储物间,面积小,而且没有储物柜,所以只住六个人,却仍然皮薄馅大,而且不止一种馅:各年级、各专业的应有尽有。
余碧若惊奇的发现,除了一个大四的同学,舍友居然全是乐队的。袁小秋,沈涛,孙波,顾人和他。到后来他才知道这不是偶然。这样的宿舍环境令余碧若的生活丰富多彩,知晓的事情也遍布校园各个角落,但最令余碧若头疼的是,几个人作息时间相差太大。好不容易有一天早上没课,逃了早操,可以睡个懒觉,可顾人第一节有课,再加上大四的张可凡要考研,起得更加早。余碧若神经大条,可是睡觉轻,而且醒了就再难睡着,后来一怒之下索性起来去食堂吃糖油饼,看到路过的队列就跑了进去,被辅导员抓个正着。晚上,余碧若睡得早,可是宿舍除了他和张可凡,其他四个都是夜猫子,上网,打游戏,看碟,做功课,聊天,没一个消停的,再加上袁晓秋充分利用专业知识把楼道里的电线接到了宿舍里,所以他们宿舍不受11点熄灯的限制,可以24小时的胡来。直到余碧若专业课上来,有了建筑系做设计的专业教室,才结束这种痛苦。别人去那里为了熬夜做设计,他去那里大多为了睡觉,或者把其他几个人哄到那里,他在宿舍里睡觉。
余碧若漫不经心的性格决定了他对课表也是稀里糊涂的,倒霉的是宿舍里还没有一个人跟他一起上课,同班的同学跟他也不住在一栋楼,因此跑错教室,迟到是家常便饭,因为找不到教室逃课、逃会也时有发生,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几星期后他熟能生巧的背下了全部的课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