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雨赶往医院的路上,不断强迫自己不去想爸爸现在怎么样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爸爸,你一定要等着我,一定等着我。
在抢救室门口见到母亲的时候,她拉着她的手,准备母亲惊慌失措,扑上来抱着她嚎啕大哭,而她把准备了一路的宽心话哄她,安慰她,让她冷静面对可能的灾难。没想到,母亲只是拍了拍她的手,对她笑笑,甚至到晚上的时候,还问她饿不饿,打发她出去吃饭。蔚雨不知道母亲怎么了,但那笑容让她前所未有的恐惧,那种只在壁画中见过的笑容让她想起远离尘世的美好。
血缘这种东西很微妙,虽然当时她并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但是冥冥中她看见混沌中一头怪兽向她张开大口,吞噬着温暖和光亮,黑暗中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在琐碎的生活中,她忘记了母亲和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或者她年纪太小,从来没有想过他们的经历对两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的感情度尽劫波,两人相互扶持,虽然没有约定,但彼此心照不宣,生死相随。母亲的眼神是准备和自己牵伴一生的人去往永恒的恬然和坚定,以及对女儿的欣慰和歉疚。
幸运的是,由于发现得及时,抢救很顺利,反而等待麻药劲过去的时间比漫较长。当两人终于看到蔚雨的父亲睁开眼睛,还没说出话,蔚雨她妈站起身“啪”照着她爸脑门子就是一下,余音久久回荡,在场的医生护士都呆了。只见蔚雨她妈拉起蔚雨出了监护室的门,一边走还一边说:“你爸太坏了,这样吓唬咱们,走,咱不跟他玩了……”
蔚雨本来想留下来守夜,让妈妈回家休息,可她妈坚持让她回学校,第二天下了课再来,说是俩人还没在医院二人世界过,要好好享受一个晚上。
当蔚雨也将要成为一个母亲时,她终于品味出父母为什么要用这样非常规的方法教育她培养她长大,因为恐惧——由爱而产生的恐惧。他们经历的太多,也深深懂得人有时候太渺小,往往被大时代的潮流所裹挟无法自拔,他们怕不知哪一天要为了坚持自己的理想和信念离开的时候,他们可爱的女儿会连声也来不及出一声就被灾难吞没了,因此他们要想尽办法让她学会不得不学会的一切,让她坚强独立,乐观谦和,即使他们不在了,她也能一个人有能力面对社会,面对生活。
蔚雨回到学校的时候,看到余碧若在宿舍楼门口,一看见她就气急败坏地说:“这么大事儿你也不告诉我一声,叔叔没事吧,要不要晚上陪床啊,我去!”蔚雨在那一刹那很没良心的觉得,即使父母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在这世界上也将不再害怕和孤独。
夜晚,蔚雨翻来覆去睡不着。叹了口气准备起身去厕所,被萧潇从上铺探出的脑袋吓了一跳。萧潇问:“怎么,担心你爸爸?”蔚雨摇头:“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咦?你怎么知道我爸…”萧潇笑:“余碧若下午快把全校犁了一遍找你。”蔚雨想起自己去医院跑到校门口看见余碧若,冲他喊了一句:“我爸病了我去医院!”就跑走了,估计余碧若担心的不善。萧潇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要上来么?”蔚雨说:“啊?”萧潇轻轻敲了敲上铺的床帮:“你不是被话憋得睡不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