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了,有两件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是乐队得了全国一等奖。一共三支交响乐团参加了全国复赛,大锅饭,都是一等奖。后来汇报演出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号称全国最好的上海某大学乐队的演奏,立刻对得奖释然了,后来听说主抓艺术节工作的领导是那个大学毕业的,就全明白了,理想是理想,现实是现实。孙波又和Q大的老同学一起,对着台上那群拽得不行水平很烂的乐手英勇地发着牢骚。
第二件事是:一项行事诡秘低调的萧潇在学校出名了,因为她成了顾人的女友。对于校内外众多顾人的粉丝来说,顾人个高颜好还有气质,还自带若即若离的冷漠和神秘感,对涉世未深的女生具有致命的杀伤力。在了解顾人经历的同龄人眼里,顾人本身就是个传奇。从小在大院长大,爷爷奶奶是高干,父母官商结合,三代单传,从小家庭环境优越。
她们不知道的是,顾人从小是个寂寞的孩子,他厌恶父母身上那种虚伪,由于在单位是领导,回家也会不自觉地表现出别人必须言听计从的控制欲。他们表面上和气可亲,骨子里却都是高不可攀根深蒂固的优越感。从小教他不许和什么样的孩子玩,要亲近什么样的人。前一秒钟还和客人说说笑笑,关上门就刻薄的极尽嘲讽,那种可怕的冷漠和虚伪没有让他同化,反而让他有了一种精神洁癖。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似乎也遗传上了这种天生的优越感,不由自主地受到言传身教的影响。
为了去除这个家庭烙印,他从小就变本加厉的叛逆。十四岁寒假和父母大吵一架后跳上了开往青海的火车,当两周后父母收到他从西藏寄回的明信片几乎晕倒。当时西藏还没通铁路,顾人坐火车到了格尔木,然后搭青藏公路的运输车队进藏。过唐古拉山口的时候,司机扔给他一件军大衣和一包烟,他把自己裹在大衣里哆哆嗦嗦一根接一根抽着烟,觉得自己就要被冻死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山里。到了拉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那种原始的感觉令他恐惧,但也令他着迷。他靠搭车走过了西藏很多地方,也花光了所有的钱。一路扒货车回到北京,在北京站口,一个好心的卖烧饼的大妈给了他两个烧饼,不然他恐怕真走不回家。当他站在家门口,父母看着这个披头散发,浑身又脏又臭的男孩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
从那以后,顾人游历四方,看尽世间百态却不喜欢与人深交,总是与人保持距离。他的冷漠源自寂寞,他的寂寞来自太强的个性和精神洁癖,直到他遇到那个小小的女孩——萧潇。他对萧潇并不是一见钟情,而且对这个女孩一直没什么印象,直到他偶然在琴房听到她演奏那首充满吉普赛风情的《流浪者之歌》,凄美奔放,如泣如诉,那旋律摄走了他的灵魂,在黑暗中剜着他久已麻木的心。那声音像是将荆棘放在胸中唱最后一首歌的鸟儿,萧潇是在用生命在空气中画出每一个音符,灵魂在琴弦周围震动。
二十年来,他第一次有了想珍惜、守护的冲动,对他来说,萧潇本身就是音乐,如诗如梦款款走进他的心。然而他犹豫了,他深知自己那种不顾一切,喜好自由的个性,他也没有信心付出那么多去维系一段长久的感情,他不喜欢为任何束缚,和他在一起注定要受伤害。所以他放弃了,他不愿为自己一时冲动的感情伤害他不想伤害的人,一个如此吸引他而表面只能默默注视的人。直到那天在萧潇家看到她寂寞的眼神,一如用冷漠武装前的自己,他心疼了。那一刻,他想也许他可以尝试为眼前的女孩改变,为了让她幸福,快乐。结果反而是萧潇拯救了他,萧潇的出现填补了他心中那片空白的孤寂,犹如晚霞映红古老的雪原,幸福如温暖在他心中蔓延。
余碧若后来问:你这么喜欢萧潇为什么不早追啊,害得我还胡思乱想了那么长时间,走了那么长时间弯路。顾人说:我太不安定,怕害了她。余碧若:那你现在浪子回头了?顾人说:我一时没忍住堕落了。